夏侯聿再次醒来,看到的便是躺在身边沉沉睡着的钟离清。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偷窥钟离清的睡颜,甚至对这件事颇有些心得。他对钟离清五官的弧度、睡觉时呼吸的起伏都很熟悉,知道钟离清的睫毛是垂而软的,因为挨得特别近,夏侯聿下意识数了数他的睫毛。
可惜还没数清楚,就见钟离清微微动了一下。
夏侯聿像做亏心事被人抓到现行,立刻紧张地连呼吸都不敢。片刻,钟离清重新陷入沉睡,夏侯聿这才安心,只是因为刚才钟离清稍稍动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近到夏侯聿的眼睛已经无法聚焦去数钟离清的睫毛。
夏侯聿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怕惊醒钟离清,连喉结的耸动都很小心。
他的视线对准了钟离清的鼻尖,接着顺势往下,越过了钟离清微微起伏的胸膛,最终停在了某处。宽大的衣袍因为睡姿被稍稍翻起,夏侯聿想起自己对钟离清太监身份的怀疑。他此时只觉得自己越发紧张了,稍稍挪动了身体往后,这才借着角度看到了钟离清的身体。
那里,的确不像是太监的样子。
夏侯聿心跳如同擂鼓,他颤颤巍巍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钟离清,很快,他两眼大睁,猛的把手收了回来。
钟离清不是太监!
夏侯聿心里被这个发现震惊地难以言喻!他将身子翻过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房梁,脑子里思绪万千。
钟离清不是太监,他没有连累他受刑,他应该高兴。
可是钟离清为什么要骗他?他又是怎么躲过宫里重重的验身环节的?
除了这个,钟离清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他助他夺取江山,当真是为了钟离侯府的冤情吗?
……
夏侯聿脑子里乱七八糟,却在这时,钟离清醒了。
“三皇子?”陈嘉并不知道夏侯聿发现了多么了不得的事,只是睁眼看到自己睡在夏侯聿的床上,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夏侯聿勉强稳住心神,道:“嗯。”
陈嘉听到他应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接着习惯性地去给夏侯聿听脉。
他的手伸到夏侯聿的手腕上,却探到他的脉象很不稳,心跳有些过快,当下有些紧张:“殿下怎么心动如此过速?”
夏侯聿这才遮遮掩掩地说:“啊……我……”
陈嘉问完,瞧着夏侯聿的神色,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夏侯聿不会是因为两人同榻而觉得紧张吧?难道夏侯聿已经对他动情了?
陈嘉心中以为如此,便说:“无妨,也许是晨起时短暂的现象,待会我再为殿下重新诊脉。”
夏侯聿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嘉起身去给夏侯聿准备药材和早餐,夏侯聿瞧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实在想不出钟离清有什么理由要害他,如果他想害他,又何必等到现在,疗伤的时候金针稍微偏一点点,就足够要他的命了。
夏侯聿左右想不通,只得坚信一点——钟离清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也许他只是有什么别的苦衷。
左思右想,夏侯聿决定还是暂时放下这个疑惑的好,况且自己现在也很需要钟离清的帮助,若是身边没有他,他和一个废皇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很快,钟离清准备好了早餐,夏侯聿吃完早餐,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了,只是白日里的话并不多,看起来总在想着什么。
陈嘉把夏侯聿的表现归结于他知道了大皇子的死因所以郁郁寡欢,在切脉之后见他并无别的异状,早上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这才安心。
白日里,陈嘉乔装改扮了一番,出宫一趟去见自己的哥哥钟离浩。他把小小白也带上了,便是因为小小白如今在宫中实在惹眼,躲得过两次的教仪阁,第三次就不知道是什么危机了,陈嘉实在不放心,只得让他再次出宫,暂住到钟离侯府上。
安放好小小白,陈嘉有去清客们聚集的茶馆,秘密会见了江夫子。
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已经有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七皇子手上原本掌握着礼、工、刑三部。目前,刑部尚书崔池刚刚被皇帝撸下马,如无意外,这个地方迟早是三皇子的天下。工部现在安插进了九皇子,虽然他只是一个五品小官,但是陈嘉知道,九皇子从来不甘心屈居于七皇子之下,工部迟早会在九皇子的努力下从七皇子手中逐渐脱离。因此数来数去,七皇子手上的三张王牌如今只剩下一个礼部,可礼部偏偏有五皇子奉命坐班,内部局势实在微妙。
再说五皇子这边,户部尚书已死,接任的人是七皇子举荐的,但是此人与七皇子的关系并不算亲近,除了在祭天大典上给七皇子拨出过一笔钱财之外,陈嘉还没观测到户部尚书其他的举动,因此可说户部暂且算是中立部门。吏部则与礼部雷同,明面上是五皇子的附属,但是偏偏七皇子在其中任职,关系错综复杂,有够五皇子头疼的。
五、七两位皇子争斗不休,加上九皇子从中蚕食,他们的势力日渐衰败。而三皇子这边,除了自己掌握刑部指日可待之外,今年中举的清客们也已经融入了朝堂。他们就像一剂净化剂混入污浊的水中,假以时日,必然能见成效。
陈嘉与江夫子见面分析完局势,江夫子交给了他一份名单:“这上面都是今年中举的清客名单,各人的官位也都列在上面了,其中圈红圈的,表示是可重用之人才。”
陈嘉连忙代三皇子收下,说:“我定会上三皇子在朝堂之上多多谏言,保证让人才有用武之地。”
江夫子欣慰地说:“如此甚好,这批人都是寒门出身,掩盖掉清客的身份,谁也不知道他们所属的派系,你尽可让三皇子举荐,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陈嘉点头表示明白,他犹豫了半晌,才问:“夫子,其实今日出来,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
“是关于您的妹妹,江才人。”
江夫子目光微动,低头饮茶,半晌才说:“你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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