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
单妮和廖东闻声，一同看向正从路对面走过来的人。
白色大袄，长及脚踝，帽檐一圈蓬松的貉毛，雍容贵气。
是冯秀珍老师。
单妮见冯老师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碰面对方给她的感受都会推翻之前留下的印象。仅从穿着这一项，老师的审美就完全超脱同龄人，紧追年轻潮流，可以说是非常大胆、时尚。
但无论是大红大绿，还是素白浅灰，她这个人从不会被外在服饰束缚，反而折射出灵魂深处那自信的美。
单妮不得不承认：一个人若是自信，浑身都在发光，直叫人移不开眼。
廖东微鞠躬，问：“冯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十里巷是沂川最出名的酒吧街，虽然巷内有几家不错的咖啡馆，装潢清新小资，白日吸引一些白领高管。但到了夜晚，霓虹闪烁下，热闹喧嚣，来往尽是年轻面孔，奔赴属于自己的那场狂欢，显然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爱来的地方。
单妮跟上一句：“老师您打算去哪？天冷，我们有车，让廖东直接送您过去。”
“不用，”冯秀珍笑了笑，“已经到了。”
“柒吧？”单妮低声反问，惊讶、意外。
“是，别都堵在这儿了，进吧。”冯秀珍示意，“东东？”
廖东颔首，抬臂撑住柒吧厚重的木门，让两位女士先行。
“我签一下到，你陪着冯老师先进去吧。”单妮伸手接过廖东怀里的黑豹，顺便同他低语叮嘱，“多留意，看老师有什么需要。”
“嗯，会的。”他轻轻握了一下她肩头，“放心。”
论起细心和照顾人，她还是很放心他的。
……
单妮去更衣间换上轻薄便捷的调酒服，出来时意外地碰到冯秀珍在训斥一个女孩儿。
“甜甜，女孩子家家要脸面的，你看看你这一身打扮，牛鬼蛇神也要叫你给吓退了。把衣服穿好，和我回去！”
女孩儿显然不服气，双手拨了一把宽大外套的衣摆，撇开头并未理会。
单妮走得近了几步，看到女孩儿耳朵上挂着一连三枚朋克风的耳饰，垂在脑后的长发里混着彩色挑染的发，才觉得有些眼熟。
是之前勾廖东出来一起斗舞的女孩子。
原来这就是冯老师的那位小孙女啊。
单妮记起自己当时特小家子气地醋了她和廖东一块儿齐舞，她脚步顿了顿。
看小姑娘一脸倔强，也是给冯秀珍训得正赌气，她于是调转脚步，准备躲开这可能惹来不愉快的照面。
冯秀珍叫住她：“小单？”
晚了一步，单妮躲不开了。
“冯老师？”
“囡囡你过来。”冯秀珍招手让单妮到跟前儿。
“有什么事？”
单妮走近，话音刚落，冯秀珍就扯了女孩的手臂，“给单姐姐道歉，瑜甜。”
“凭什么？”
冯瑜甜梗着头，眉头紧蹙，睨向单妮的那一眼充满敌意，“同一个陌生人有什么歉要道？”
“你这个孩子！”
冯秀珍气得手指差点儿戳在瑜甜的脸上，被单妮一把拉了回来。
单妮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对眼前的状况也摸不着头，抬手抚了抚冯的背：“我看过了，天还没露窟窿呢，不值当生这么大气。”
单妮对冯瑜甜友好一笑，用商量的口吻：“能把你奶奶借给我一会儿么。”
在瑜甜狐疑的眼神里，单妮挽过冯秀珍的手臂，拉走了她：“冯老师，我有一些问题请教您。”
虽然人给单妮拖走了，但冯秀珍的思绪还停留在原地，开口抱歉地解释：“甜甜实在不懂事，做事一点儿不过脑子，大大咧咧惯了，总闯祸，让人不省心。她对东东，就是一个小姑娘对偶像的崇拜，希望没给你们造成什么麻烦。”
和廖东有关，那左左右右不出“烂桃花”这三个字。
单妮轻轻摇了摇头，不在意：“没事，不提这个了，冯老师。我是真的有事要请教、咨询您。”
冯秀珍调整思绪，认真问：“什么事？”
单妮正要答，一抬头看到从洗手间方向走过来的廖东，他手臂上搭着毛衫，身上仅着了一件打底的格子衬衫。他眉头紧蹙，抬起右手仔细擦了擦自己的下颌，一脸端肃，似乎有些生气。
看来她换衣服的那一小会儿，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能让廖东这么好脾气的人面露不悦，单妮还挺好奇冯瑜甜那个小姑娘做了什么。
单妮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冯秀珍：“这样吧，我给您调一杯饮品，咱们边喝边聊。不是什么严肃话题，是关于我自己的，想听一听老师您的看法。”
冯秀珍点头：“好，好。”
单妮挽着冯秀珍到吧台，捡了靠里的座位安顿老人家坐下。
廖东走了过来。
他唤：“单妮。”
“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冯秀珍，以及跟过来坐在不远处观察情势的冯瑜甜，欲言又止。
“好了，有事一会儿再说吧，我先给冯老师调一杯甜牛奶。”
单妮推开了挡道的廖东。
廖东听出单妮匆忙中言语里的敷衍，他觉得自己被她嫌弃了。
他捡了最远的吧椅坐下，郁郁的样子像是犯错被主人惩罚，受了冷落的大金毛，委屈巴巴。
……
廖东坐的太远，只能看到单妮和冯秀珍老师聊得融洽，至于她们的谈话内容，一句不知。反而冯瑜甜出于好奇，慢慢地挪了靠近奶奶的位置，听去了两人对话的大半。
期间，单妮注意到了偷听大人谈话的冯瑜甜，对小姑娘包容一笑，过了一会儿去酒柜取酒时，还顺便给了她一杯甜牛奶喝。
冯瑜甜观察了一会儿，立刻发现一脸精致妆容，看起来高冷，连香水味都偏冷调的单妮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相处，于是又凑得近了些，最后直接坐在了奶奶身边。
从探头探脑的鬼祟拘谨，到原形毕露的大胆活泼，小姑娘是一点儿心机都没。
单妮问了一句什么，冯秀珍还没答，她就抢过了话头。
“不难，我会。”
“甜甜！”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接大人话瓣儿。奶奶您说、您说。”冯瑜甜嘬了口甜牛奶，嘴里叼着吸管，对着冯秀珍眨巴眼睛，讨好、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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