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山的风景是很不错的, 山体高耸入云，绿树绵延成林, 山上还有几条蜿蜒小溪……在很多年后, 甚至被当地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只是在这个年代，越是山清水秀、道路崎岖的地方，上面的声音越是难传达到里面, 民智也越是教化未开。
此时此刻和孔大壮一起坐在拖拉机后车板上的陶可欣, 只是一脸新奇地看着沿途的自然风光，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
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 孔大壮只得略有些艰难地和那拖拉机司机搭着话, 问他知不知道马金财马家。
那司机面黄肌瘦, 还长着一脸细密的麻子, 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有些瘆人。
他意外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暗自记下孔大壮和陶可欣的模样后，才笑着说：“马家……那可有名咧，山里哪家不认识唷！”
……尤其是前段时间他领回来一个女人那事儿, 那可是造福山里人的事咧！
不知他话中深意的孔大壮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之后, 那司机就驾驶着冒黑烟的拖拉机, 一路突突突的七拐八拐, 把他们送到一个三岔路口, 说让他们沿着右手边那条小路往前走, 看到的第三户人家，就是那马家了。
孔大壮就拉着陶可欣跳下去，跟那麻子司机好言好语的道过谢, 然后走向右手边那条小路。
山道的右侧是一大片庄稼地, 有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恰好穿过这片庄稼地，庄稼地旁边零散盖着几间简陋的屋子。
只不过此时正值寒冬季节，小溪结了冰，连带着挨着的庄稼地也染上了一层白霜。
莫名有些萧索。
在快走到马家的时候，孔大壮不由得悄悄按了按后腰上别着的一把镰刀，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面前的屋子比起附近的其他家，要稍微气派那么一点点，外面还围起了手工扎造的漂亮篱笆，贴上了喜气洋洋的红对子和大写的福字。
和陶可欣交换了个眼神后，孔大壮底气十足地上前拍门：“马金财在不在？”
“马金财，马金财！马富贵，马富贵！”
“快开门……”
他喊了没几声，就有人走出来了：“你是谁？”
出来这人是个中年妇女，长相一般，头发斑白，穿着暗红色的大棉妖和黑色的棉裤，腰上还系着条脏兮兮的围裙。
应该是那马金财的老婆。
孔大壮谎称说自己是马金财上次外出时在路上认识的朋友，路过此地就来看望他，这个女人就热情地给他开了门。
孔大壮走进去后环视一圈后，心想这马家看上去可是比自己家条件还差啊，怎么还出得起钱买媳妇儿？
坐在主屋后，孔大壮搭讪道：“大姐，您咋称呼？”
那女人忙活着找印有红玫瑰的塑料壳热水壶和缺了口子的茶盅，端过来给他们倒白开水，笑着回答：“你叫我马嫂就行，我们这儿都这么叫我的。”
孔大壮点点头，又笑着问：“马嫂，我马哥和富贵哩，去哪儿了？”
“他们去摘枣子了，过会应该就回来了。这是你闺女啊，长得真好看！”马嫂看着陶可欣，满意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陶可欣落落大方地说：“马姨好，我叫陶……”
话没说完，孔大壮就借着喝茶的时机，大力咳嗽了一声。
陶可欣只得吞下嘴里的话，重新说：“我叫孔兰香。”
……孔兰香？
这就是孔兰香？
儿子富贵本来说的对象？
马嫂的脸僵了下，死死盯着她看了好几眼后，小心地再次求证道：“闺女啊，你说你……叫啥？”
“孔兰香。”陶可欣笑着答道，一字一顿地。
姬离当初虽然在陶家对陶可欣厉声说了许多话，但没说清那马家父子的姓名，而孔大壮之前在跟她解释的时候又故意模糊和美化了真相，故而陶可欣全然不知孔大壮夫妻和这马家父子之间的肮脏交易。
但那马嫂却是个心思活络的，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来龙去脉给想通了。
再看看眼前这个长相丑且凶的矮个儿老男人，她立马就明白过来了——他这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但再瞧瞧眼前这个“孔兰香”，马嫂心里又忍不住嘀咕起来了：如果真是来者不善，那何必还要带兰香过来？难道是想再次结亲？
哎呀，对了！
孔大壮的老婆可是被他们给卖了呀，这还结个屁的亲哟！
……
孔大壮示意陶可欣留下来喝茶吃糖，跟那马嫂说借一步说话。
马嫂便带他走到院子角落，特意停在一把长柄锄头跟前后，才压低声音问：“孔兄弟是吧，你来这儿……有啥事吗？”
孔大壮短促的笑了声：“我说马嫂子，看你也是个明白人，我来干啥的，你也该猜出来了吧？”
“我不明白。”那马嫂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指着朦胧青色的山腰上某处，“你看有啥事了不如等金财和富贵回来了再说？我一个妇人家做不了主哇。”
孔大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后点点头，眯着眼猛地吸了一大口烟：“也行。但是在他们回来前，还得麻烦嫂子多照顾照顾我们父女俩。我们可是远道而来，讨碗水喝总不过分吧？”
马嫂僵硬的笑着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人一同回去，三人就围着一个小火堆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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