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杨佑慈只有十五岁。
“可惜杨家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却落得这般境地。”
花翥望着浩浩前行的蛮族大军,略有些忐忑。
而今紫阳、明荣已失,蛮族便可长驱直入,抗击蛮族的压力将尽数落在汀丘。
他几人只剩两匹病恹恹的瘦马,自然没法前去报信。
忐忑,却也不是特别担心。
蛮族彼此常年交战。东方煜应在汀丘。她都能寻到机会逃走,东方煜定能将蛮族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今失了明荣局势危急。司马家族定会在城外十几里地外设下哨所。
她只是不解。蛮族在青心的许诺下出征紫阳、明荣,真正得到好处的却不过十之三四。
“青心在雁渡山,既然难以生活,蛮族为何不向青心讨要公道?”
“妹妹说笑了。雁渡山万仞之高,绵延千里,处处奇峰峭壁,深谷险涧,最是易守难攻。蛮族擅长马战,越是一望无垠之地越有破竹之势,可若让他们攻下雁渡山却是痴人说梦。”
“既这般险峻,雁渡为何不是兵家必争之地?”
红丹道:“雁渡自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那小将也有收复雁渡之心,还将宏图大略告知于我,但在我看来不过只是少年豪情。雁渡以西通向西域,雁渡以东有急流与古越十三关,十三关被大小武将瓜分,十三关外便是厉风北。南北皆是蛮族领域。”
“姐姐是说而今至少有三队人马想要雁渡,谁也得不了一个先?”
青心擅长控制人心,想来便是借离心之法登上高位成为几支势力的协调者并把控雁渡。
“姐姐这般有才学。可惜了。”
红丹眼中有喜色,笑道:“毕竟姐姐幼时被爹娘当做当家主母来培养,管家、算账都得学。妹妹却也不用为姐姐可惜。到底不过万般皆是命,万般不认命。”
万般皆是命,万般不认命?
花翥侧头看着红丹。
红丹鼻梁高挺,面部轮廓生得分外精致,离开那污浊之地、沉下心后,这几日渐生出几分雍容气度。毕竟她自幼家境优渥,被当做豪门主母培养长大。
花翥再度眺望着那不断向南移动的队伍。
她曾以为自己每一日都凄苦难耐,也曾为过往困宥在深夜泪流满面。
待她走出逼仄的围墙,方才觉得天宽地阔,方才知晓在过去看来不过只能吃饱穿暖的生活是贫户想也不敢想的幸福。
红丹说明荣城中的许多女子都熬不过军中那几日,尤其是养在深宅大院中那些清清白白、从未吃过苦头的。
遇见红丹、阿柚后花翥也曾扪心自问,若她们经历的那一切发生在她身上,她能否像她二人一般重新站起?带笑站起,笑对苦楚?
“妹妹无法面对我们的苦。我与阿柚也不能面对妹妹曾受过的苦?”红丹笑言,笑容大方温柔。
苏尔依也在眺望,眼中满是期盼,看得越久,眼中的光越暗淡。迁移的部族中并没有他的族人。
她小心在苏尔依肩上拍了拍。
苏尔依转身扑入花翥怀中,低声啜泣。
元宵节很快到了。
依旧没有丝毫回暖迹象。
他们聚在一起过节,聊起自幼生活之地的元宵习俗,聊起甜糯的元宵,说起醪糟和溏心鸡蛋。
口中满是涎水,便塞一块肉在口中,聊胜于无。
红丹笑言往年在元宵时分雪怎么都会融化几许,今年的雪却似若在大地上生出根来。
“但凡大变,自天气始。”
花翥听着,手却不停,她正与阿柚一道为贺紫羽扎灯笼。
灯笼有六面,只寻到一点儿红纸,做出来便是五面白,一面红。点亮烛火,那红不仅没能增加些许喜庆,反而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一阵嬉笑,众女子道虽说可怖,但有一点儿红终究让人不至绝望。
“红色极好,故而凤冠霞帔才是红。”红丹笑道。她又道说来“红”便是“丹”,花翥她们可曾想过她为何叫红丹。
见众女子摇头,红丹便道自己原本的名字中有个“翠”字,后来被人口牙子控制,他们依照“翠”给她改了个名叫“绿儿”。后得以脱身,决定了断前程,想着红色喜庆,便改名为“红丹”。
“当时太苦,便恨不能将所有喜庆的词尽数放在自己身上。红色极好,凤冠霞帔也是红。”
她又说了一遍。
气氛骤然冷了几分。
阿柚啜泣了两声。“阿姐,你说鸿影可还活着?”却又自嘲道:“即便鸿影活着,我也穿不了凤冠霞帔。”
握紧阿柚的手,许久,花翥只憋出一句“吉人自有天相”。却想到那披着白狐皮穿着杏色锦缎衫子的小姐。小姐已被俘,他大抵也已随她去了。
阿柚望着夜空。
元宵节的月妖娆而迷人。她掏出贴身藏着的手绢。手绢中是被践踏入泥地的一朵干枯的蒲公英。
“又一年了。”花翥望着月,喃喃。
唯有贺紫羽,抱着灯笼一脸欣喜。
世事风云变化,蛮族大举迁移,却又未深入中原太远,元宵节后不过三日便大举迁回。
花翥就此事沉思许久,往日的负担与不安在此刻烟消云散,才生出几分欣喜,又黯然神伤。
唯有司马家才能这么快将蛮族阻拦在外。从蛮族内迁到迁回不过十日。即便是说,他们距离司马家的营地只有十日左右。
那种兵家纷争之地也不会只有司马家族。
生机永远与危险同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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