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应星之书刊印于崇祯末年,可是谁在乎呢?后来因为政治原因,其书一度被列为禁书,不过其中内容,却被照搬四库,天下尽知,算是做到了利国利民。
真正留名青史工匠家,也没有多少个。只能说是社会偏见问题。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内阁成员都是掌控大明各方消息的人,自然知道阮安的分量。
此刻阮安也如此说,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朱祁镇说道:“改道何处?”
既然已经是最坏的结果,朱祁镇也不做幻想了。
阮安说道:“陛下请赐一张舆图。”
朱祁镇没有说话,仅仅是看了范弘一眼,范弘立即从一边的卷宗之中,拿来一张地图,却是北方的舆图。
阮安说道:“从八柳村到卫河,广济渠,不过几十里远,臣以为黄河之水,必定夺广济渠河道,顺着地势东去,从广济渠一路过卫辉府,大名府,到东昌府,张秋镇。”
周忱忍不住插嘴说道:“可是运河上的张秋。”
阮安的说道:“正是。”
周忱脸色瞬间白了。说道:“会影响漕运吗?”
阮安说道:“回周大人,而今说不清楚,下官在这里不过是纸上谈兵,不看现场情况,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朱祁镇微微闭上眼睛,随即猛地睁开说道:“阮安,你继续说。”
张秋虽然运河上的一个镇,但是这个镇非常重要,比寻常一个县都繁华,是运河的重要节点之一。
张秋被冲垮,运河一定是会受到影响的,至于影响大小,就不好说了。
虽然正统一朝已经建立起海运体系。
但是原则上,还是秉承杨溥当初的提议,就是漕运与海运两者兼备,不可偏废。
以至于现在,运河上还保持着每年四百万石粮食的运输量。
去岁大旱,北京天津的粮仓空了不少,最近朱祁镇正在补充粮食。所以漕运对现在非常重要。
当然,朱祁镇也暗自庆幸,庆幸他没有将一根绳子拴在运河上,最少海运已经有相当的基础了。
否则面对这样局面,朱祁镇决计不能如此镇定。
阮安微微沉吟说道:“陛下,而今臣知道的太少了,只能靠猜,如果有错的地方,还请陛下见谅。”
朱祁镇也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现在阮安知道的,仅仅是一个决口的地方而已。说道:“你说便是了,即便有错,朕也不怪你。但是有时候让朝廷早准备一分,就能救人无数。”
阮安说道:“臣谢过陛下。”他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坚定,说道:“就地势而论,黄河水冲到这里,无非三条路而已。”
“如果水量不大,可能会聚集在张秋以南汇集成湖泊,就如旧时之梁山泊。”阮安说道。
朱祁镇目光在地面上扫过,忽然看见梁山这两个字。
张秋以南就是梁山泊旧地。
梁山泊本身就是黄河洪水淤积所至,只是而今沧海桑田,因为黄河夺淮,远远的离开了这一带,所以梁山泊就不复存在了。
但是梁山泊不复存在了,却并没有改变梁山泊这一带的地势。这一带还是附近比较低洼的存在。
“如果洪水数量再大一些的话,恐怕要东去,夺大清河入海。”
黄河下游的改道,就从夺淮入海,变成了从山东入海。
这一条所谓的大清河,就是现在的黄河的河道。
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伏。
虽然这一件一次黄河是一大惨事,死于黄河水的百姓,定然是数以万计之多,但是也给朱祁镇带来一个名正言顺,整合黄河的时机,如果黄河真如阮安这样改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朱祁镇一直不想治理黄河就是觉得,而今的治水方向是错误的,不管是费多少力量,维持黄河与淮河,洪泽湖这样混乱的体系,根本就是以人力对抗天地之威,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泥沙堆积,这问题只会越来越难以整理。
但是朱祁镇如果推行一个让黄河改道的方案,朝中定然不好通过。官僚本身都是不希望脱出自己掌控之中的事情。
而人工将黄河改道,这一件大事,花费太大了,甚至一旦做不好,不过是将两淮的水患,易到山东。
想想就知道,山东百姓定然会拼了命的反对。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了,黄河决口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在这个既定事实上,再推行黄河改道。
其中阻力就会消减不知道多少。
即便山东本地百姓,此刻也不会多想这些。他们想要就是立即将黄河纳入掌控之中。不能在乱冲乱决了。上下翻滚了。
“还有一条河道。”阮安说道:“就是洪水灌入运河之中,夺卫河河道,入天津。这就不好办了。”阮安面露忧色。说道:“臣受命修整河北水利,卫河入海段,虽然大大拓宽,但是已经无法容纳这么大洪水。”
“臣担心......”
朱祁镇说道:“你担心什么?径直说便是了。”
阮安说道:“于大人在天津卫河两岸,开辟出不少田地,这些土地,恐怕都要付之东流了。”
朱祁镇还没有说话,曹鼐却已经说话了,说道:“阮待诏,天津百姓是百姓,山东百姓就不是百姓吗?冲决天津,不过祸及两岸,但是冲决山东,却是重开一道河道,黄河之水,新河道非十几里宽不可。却不知道多少百姓沉于洪波之中。孰轻孰重,还需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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