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徐质很心动。
出身河西之人,对魏国没有多少忠节之心。
如他先前效力于魏国,不过是为了实现自身驰骋沙场、封侯拜将的抱负罢了,非是定要为魏国竭诚不可。
抑或者说,河西之人对大汉,不会抱有多少抵触心理。
四百年的积威,并非一句虚言。
是故,他接受了州泰的提议。
从部曲中选了一二个心腹,遣归张掖家中报安后,便好整以暇等着汉军收复河西之日的到来。
郑璞对州泰的做法,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不管徐质早降或是晚降,对大汉而言,终究是有所裨益的。
只要其安分的呆在汉军中,就等于为汉军添了一个了解河西各郡情况的舌头。
先前的掮客石普力,终究黔首出身,又兼之为胡虏,有些见识与情报无法比拟于身为逆魏将领的徐质。
或说,人才难得嘛。
以礼遇之,虚席待之,他日大汉可得一大将,有何不可?
是故,此些时日,郑璞便未雨绸缪,细细询问徐质河西之事,夜里再录于书简之上,待他日将西征时转与丞相。
自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没有什么勇力,在与徐质闲谈时,也曾私下叮嘱过扈从乞牙厝暗中戒备。
免得闹出了被以骁勇着称的徐质,夺刃劫持的笑柄来。
不过,显然他白担忧了。
或是觉得占据了陇右的大汉,未来夺得河西走廊并非难事的缘由,徐质很安分克己。
与他偕行话谈时,常很自觉保持两人的距离。
且每问必答,言无不尽。
随着相处的时日变长,二人慢慢熟稔,郑璞还问及了他对此番逆魏大举来袭的看法。
亦有了意外的收获。
徐质不敢妄言,亦没有交浅言深。
仅是断言以鹯阴城塞之险固,只需粮秣辎重充足,便可无忧魏军攻伐。
但郑璞将曹真各路兵马的调度情况说明了以后,他便道出了疑惑:“河西魏督将竟领军攻鹯阴塞邪?我先前与之共事,知其非莽撞之辈;且固守金城郡的郭伯济亦非无谋之徒。其二人竟不知,以鹯阴塞之坚,区区三万大军无法攻破乎!是故,为何河西魏督将不领军南下与夏侯儒并力攻祖历城?抑或者移师金城郡,进围平襄城或是此地别营邪?”
此疑惑,令郑璞瞬间愕然。
待细细沉吟之,却发现不无道理。
逆魏倾尽关中之力来袭,但曹真竟让魏平攻鹯阴城塞邪?
带着疑惑,郑璞在日暮魏军罢兵归营后,去寻了姜维一起商议。
但很快,他们便不需要猜测了。
因为就在翌日,魏平便领军到了——曹真在他请战南下的时候,便让他转道金城郡来此地,归魏后将军费曜节制。
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南匈奴左贤王刘豹的六千余骑兵。
那是郭淮的建议。
他与夏侯儒攻城一日无果后,便觉得祖历城难下,便前去寻了曹真谏言。
以夏侯儒剩下的四万将士困祖历城池;他以自身本部万余人转去平襄城,合张雄督领的三千骑之力未必长离水河谷,遏制马岱与赵广两支骑兵驰援别营;让费曜与魏平两部兵马合力攻郑璞与姜维的别营。
而调任左贤王刘豹的骑兵来,则是为了切断诸葛丞相主力与别营的联系。
抑或者是,届时攻破了别营后,将汉军追击全歼!
这样的调度,相当于变相的达成了曹真阴图萧关道的意图。
且不惧被汉军所知。
陇右已然没有其他可援之军了。
而丞相诸葛亮所统领的主力,依旧被曹真亲率大军牵制着,若是前来救援,就必然放弃地利出河谷。
但这会陷入魏军的包围中。
曹真若是见丞相出河谷归援,必然会领军追击!
而费曜与魏平合兵五万有余,仅需留两万大军,便可困住郑璞与姜维。
届时,他们便可带上左贤王刘豹的六千骑兵,与曹真的主力,在野外前后夹击丞相的主力!
哪怕费曜与魏平不领军而往,只需继续围困住郑璞与姜维的别营,同样是“围点打援”。让丞相领军赶到了,也无法攻破他们的营地与别营会合,陷入前有敌军拦路后有追兵的困境。
但若是丞相若是不归军驰援,郑璞与姜维以区区万人,可否能坚守得住吗?
在清晨的阳光下,郑璞来到外围栅栏,望着不远处乌泱泱的魏军,不由脸上泛起几缕苦笑。
他倏然觉得,自己不适合在萧关道作战。
上一次坚守萧关道,因为马谡贪功冒进,让他死伤惨重,最终依托了陈式、赵广以及张苞领军及时赶至,方得生还。
如今,换成与姜维督军并力而守。
姜维军略卓群,可称为良俊,并无有调度不当之处。
但却时运不济!
彼逆魏竟合兵六万有余来袭!
悲夫,此番若是再有机会生还,日后决死都不来萧关道了!
郑璞心中尽是愤愤。
同样立于他身侧观看敌情的姜维,则是要从容得多。
只见他以手扶额,挡住阳光眺看了片刻,便侧头轻声问道,“子瑾,依你之见,若是丞相得知了此地消息,应不会来援吧?”
声音不急不缓,却含有一丝期盼。
不是希望丞相领军来。
而是希望对他恩同再造的丞相,不要归师回来,免得落入了魏军的伏击圈。
这点与郑璞同。
他也同样不愿意,丞相为了他们二人而被迫放弃地利。
只不过,以他对丞相的了解,让他心中也有答案:若是丞相得知了消息,又如何会坐视他们二人被逆魏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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