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乐班在桌席前,正热火朝天地演奏《子夜夏歌》:
“昔别春风起,今还夏云浮。路遥日月促,非是我淹留……”
姜绍康和陶宗涣步入庭院,满座人纷纷起身。陶宗涣的学生姜舜臣离开座位,前来施礼。只有曹太夫人,刚刚起身,又被徐夫人扶住。乐班也停止了演奏。
姜绍康快步上前,扶太夫人坐下。
“白圃,又麻烦你啦……宗涣也来了?”太夫人欣喜地说。
“伯母,宗涣今天给您带来了腊鱼和糟酱!”姜绍康说。
“真的?哎呀,宗涣你一向简朴,怎么好破费呢?”
“伯母,都是宗涣亲手做的!”陶宗涣也扶住太夫人的肩膀,“宗涣在北州为官多年,平时就和百姓学来了这些技艺。听闻伯母恰好喜欢,就拿了点来,请伯母品评一番。”
“嗨呀,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曹太夫人闻言,大喜过望。
“东轩怎么还没来?”姜绍康问管家老李。
“我再去问问……”
曹慎修恰在此时进入了姜家庄园,他依然穿着官服,头戴一幅方巾。他从马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迈入大门。
刚刚进门,他就一眼看到,曹琚和蕊初坐在水榭旁的亭子里,手挽着手,有说有笑。他登时气上心头,吼了一声:
“曹琚!”
曹琚和蕊初都吓了一跳,慌忙松开手。
曹慎修满面怒色地瞪着曹琚。“给我过来!”他喝道。
曹琚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父亲面前。蕊初也跟着走过来,在曹琚身旁不远的地方站定。
当着蕊初的面,曹慎修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曹琚,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不合礼法!”
曹琚吓得退后几步,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了这是?东轩?”院子里传来姜绍康的声音。
见到姜绍康,曹慎修立刻换了一副辞气,顾不得多责备儿子,他走到姜绍康面前,拱手俯身。
“东轩兄这是为何!”姜绍康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他,“何必行此大礼!”
“为表感谢啊,今天忙于政务,竟然忘记今天是先父忌日,不想白圃兄记得如此真切!”
“你我兄弟多年,这样就生分了!”姜绍康佯装生气地说,“老兄素来是‘洗砚之时曾染指,种花以外不低头’,今天怎么能在小弟面前这么客套!”
曹慎修挺直了身子,脸上的冷峻也消失了不少。他和迎面走来的陶宗涣叙礼以后,三人一同在席间落座。曹琚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蕊初则坐到母亲那边去了。
庖厨奉上酒菜,在乐班美妙的歌舞声中,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宗涣啊,”太夫人问,“怎么不见你的内眷啊?”
“对啊,南塘先生,”徐夫人也说,“今天曹家和姜家可是阖门相会,你怎么能一个人来呢?”
“不瞒伯母,两位嫂夫人,宗涣早年曾经娶亲,只是没过几年,阃内就不幸染病亡故,只留下宗涣孤零零一个人了。”
“呀,那你该续个弦儿啊!”太夫人说,“你看你年纪不大,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以后总归要有人陪伴的好呀。”
“现在也不想了,”陶宗涣苦笑着摸摸鬓角,“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上无父母,一个人在世上,无牵无挂的,也挺好。”
“那你还有没有什么堂兄弟,姑表兄弟什么的?”钟夫人问。
“父亲单传,母亲这边,有一个姨家表兄,一个表妹。这些年也没什么来往了。”说到这里,陶宗涣不免有些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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