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领队翻看着诸葛姗儿提交上来的换教练报告, 这种事在中国国家队里, 处理方法和国外有本质上的区别。在国外发达国家，是由花滑选手来选择跟哪一个教练，教练没有权力指定自己要谁不要谁，所以在体操、跳水、艺术体操等非选手选教练的项目里, 出现过男教练、队医侵犯女队员的事, 而花滑在这方面，还没有过先例，就是因为选手觉得教练不合适可以有自主权改换门庭，彼此之间并没有谁“管制”谁的高下，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屈居于不喜欢的教练之下。
但国内的情况就不一样,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从基础队里开始，教练就有很大权力来选择队员, 像挑萝卜一样, 把好的留下坏的丢掉, 万一好的在自己手上坏了, 那肯定不是教练的缘故, 而是这个小家伙练不出来, 再换其他人，包括贺燕飞当初在省队里被严格的教练罚坐冷板凳，明明教练也有责任, 而她除了想办法离开省队去找其他门路之外, 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有在教练之间有资历、背景的分别, 级别高的教练可以巧妙地从无权无势基础教练手里，把好苗子给抢过来，如果那个队员因为什么伯乐情谊不肯投到高级教练门下，那他/她就算是倒了霉，永远轮不到出国比赛的机会，也谈不上什么为国争光了。也害得一些本来想培养好苗子的基础教练，不得不把很多时间花费在和领导的交际上，争取能趟进那条浑水，以保护自己的辛劳果实不被夺走。
除了教练，在国家队里，资历比较老混得比较好的选手也对新人有着不一般的权力，比如双人项目有一方想换搭档什么的，看中了谁，也可以不经过对方同意就单方面做决定，而弱势的一方如果没有靠山，又想继续比赛的话，也只能不甘心地服从。
所以在诸葛姗儿这里，其实她要换主管教练是很难的，老沈头再怎么人品不好，他都在国家队待了九年，人脉资历什么的，要比俱乐部教练林怡秋强不知多少倍。可这回司雨铁了心要把他挤兑走，她自己要是出面肯定不合时宜，只有让诸葛姗儿打报告上去，幸好诸葛姗儿和林怡秋私下里关系已经很不错，她也非常愿意脱离老沈头这个势利的老东西。
“小诸葛，你这报告里说得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沈教练不管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做手术前的那阵子，他每天都盯着你训练，怎么被你说的，他给你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现在你好不容易归队应该把心放在训练上，怎么想起这出要换教练啦？”
肖波总指导慢悠悠地开口，还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张领队和其他几个中层干部也坐在一起，包括那个沈教练送过礼的人事处长，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很老练地不出声，司雨和林怡秋暗暗对视一眼，同样悄无声息。
“什么？”沈教练眉头一压，狠狠地瞪了诸葛姗儿一眼，诸葛姗儿从未见过这么冷酷的眼神，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下。“嗯，是因为沈教练他也觉得有选手比我更有前途，眼看着几个重大的比赛一个接一个，与其说大家很为难地相处，不如去寻找新的方向，因为比赛在即，我为了大家都好，所以才提出来的，总不能为了面子不要里子吧，而且没有教练的关心，我在疗养中心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去检查下来还曾经有过一点点抑郁倾向呢，如果沈教练把我当成弟子来关怀的话，这种不良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诸葛姗儿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地说。还没等沈教练嘿一声冲她光火，肖波先伸手阻止他跳起来：
“小诸葛报告里说的，在她休养的这几个月里，沈教练没有去探望过一次，连打电话慰问都没有，一心都在找能替代她的人选，说实在的老沈头，你这事做得也不太地道，的确会影响运动员的心态，好歹小诸葛也是你看中的人，在全国赛之前你就铁板钉钉地说要她，后来遇到一点伤病就想换人，小诸葛毕竟是年轻小姑娘，你这样做是有些伤她的心。”
沈教练对此还是理亏的，他恶狠狠地看着诸葛姗儿，但他毕竟老成，知道这时候硬来是没用的，嘴巴上开始装可怜：“我老沈头活了五十多岁，今天总算见到了什么是升米恩斗米仇，你去参加挑战赛的时候腰疼，你妈妈逼着你吃禁/药，都是我劝她不要莽撞，要为你的健康考虑，平时为你的比赛曲目操碎了心，都把你当成我自己的亲闺女一样对待，小诸葛你怎么能……
怎么能跟领导说我的坏话呢，就为一点生病时候我没来探望的小事发作，还想把我换走，我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选手都是玻璃心，你也不用打报告这么严重嘛，有什么事你私底下跟我说，我老沈头也是无则加勉有则改之的嘛！”
诸葛姗儿缩着头不接他的话，不管沈教练怎么说都好，今天撕破脸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两人的关系肯定是一拍两散，她咬咬牙关千万不能被他虚伪的话弄得心软。
司雨在一边观望，看起来老沈头这家伙开始打感情牌了，当然他不是为了留住和诸葛姗儿的师徒情谊，而是为了能待在国家队，诸葛姗儿毕竟年轻，真要跟老东西扯皮也不是对手，万一被领导留下一个没良心白眼狼的印象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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