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凝略有一丝尴尬地应了一声。
她素来没有直勾勾地打量外男的习惯，故而那日在客栈之内，也没有仔细地看徐凌，只略略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且那时候一群男人都聚在一起，人头攒攒，徐凌坐在其中，也看得不甚分明。
这时候天气晴朗，又空旷，方子凝这样一看，一晃神还真觉这个从徐州而来的举子，轮廓也隐约有几分未婚夫的模样。
她扶起了颜四姑娘。
“抱歉，是四妹冲撞了。”方子凝先赔礼道。毕竟方才她也看到了，是颜四先冲上去欲要攀着人的手，被徐子嘉毫不客气地甩了开来。其中虽是有所误会，她自己知道，但人家未必能够理解。
颜四压下了脸上一分的羞意，继而满脸是下不来台的难堪。她看见推开自己的那个男子，脸上毫无愧疚之意。等了半日，还是方子凝将她扶了起来的。
她甩开了方子凝的手。
徐凌淡淡地说：“也是在下的过失。”
他抱拳作揖，微鞠了个躬，以示赔礼。颜四的脸色才好转了一些。
葛嘉只顾着愣愣地看着方子凝看了，徐凌一扇子拍到了他的头上：“不去凑热闹了吗？”
葛嘉摸着被徐凌敲出了包的脑袋，痛得眯起了眼睛，才终于回了过神来。
徐凌说：“如此，子嘉便在此别过了。”
徐凌淡淡地瞥了一眼葛嘉，转身冲着前院抬步而去。葛嘉收到了徐凌一眼警告的眼神，吭哧吭哧地追了上去。
“看、看……爷干啥。”葛嘉脸上露出了一丝赧然。
徐凌冷笑着道：“看来你的脑子还不够清醒，还要再来一下吗？”
葛嘉双手抱住了脑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委屈地说道：“爷这么久了，也就只瞧上这个一个姑娘。多看了一眼都不成么？”
徐凌扯唇，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葛嘉上前走了一步，然后被徐凌揪住了脑袋，又用力地敲了一记。
葛嘉被敲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个，你不行。”徐凌淡淡地瞧了眼葛嘉一直默默地看着的方向。
葛嘉抱着头，擦了擦眼，忿忿地道：“你倒是桃花旺盛了，碗里装了一个，还有不断投怀送抱的姑娘。可是爷的媳妇还没着落，看两眼也不成吗？”
“那是武安侯府的小姐，父兄世袭爵位，其兄年级轻轻，便是四品的鸿胪寺卿。”徐凌不紧不慢地说道。
区区五品的知府，对于葛家来说，便已经是难以企及的了，更何况是跟着圣上一同打江山封侯加爵的武安侯的孙女？这样的身份，便是连魏知礼这样的勋贵子弟怕是也够不上格。
葛嘉被他的话噎住了，梗着脖子说：“你怎么知道的，指不定是个庶出的呢？爷瞅着你当初追在你那个小青梅后边跑，还没爷这么矜持……”
要是他努力拼一把，也不是没有机会的不是？
徐凌又继续说了下去：“她的未婚夫，正是你嘴里的那个大名鼎鼎的颜常山。”他顿了顿说道：“别说子嘉打击你，你刚才那副模样，很是。”
“丢人。”
葛嘉脸上多了几分龟裂，闷不吭声地跟在了他的后边。
“汴京水深，谨言慎行。”
“你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你……”葛嘉脸上多了一抹的探寻。
徐凌脸上多了一抹淡淡的笑：“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经常用。”
“这里是魏府，身边不带丫鬟也能来去自如，除非魏府的姻亲别无他想。但魏府除了两个公子，其他的姑娘尚未有这个年纪的。且前几日客栈之中那唤颜常山为哥哥书生，她称书生为家弟，一来二去除了武安侯府别无他想。至于……她是颜常山的未婚妻。”
徐凌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众人聚在一起的亭子之中。
葛嘉一眼便看到了被人簇拥着，宛如清俊挺拔的竹子般颜常山。
他不认得颜常山的，但是乍然一看他微微露出来的下颚，侧脸犹惊鸿的一瞥，那冷峻的眼神确实一瞬间让葛嘉惊了一下。
可是当颜常山转过了脸来，葛嘉看见了他完全的模样，却又不觉得他同徐凌有多像了。
要不是见了这个人，方才在花园廊上遇见的女子，是故意冲着徐凌投怀送抱的。这样找借口占徐凌便宜的人，实在不算少数。
魏知礼正在给颜常山研墨，这个时候看见了徐凌二人，仿佛眼前一亮，当下弃了手中的墨锭，迎了上去，热情地给大家介绍说：“这二位是致知在徐州的好友。徐州徐子嘉，葛青云。”
“原来这个就是徐子嘉……”蓝绸袍衫，身形高壮的男子说。
“致知方才恰好给诸位看过徐兄的书，写得很是有水平，只恨不得见上徐兄一面。”
“子游说得极是——在下只想问问，徐兄的书里的那个无穷极限之说，是何来的？闻所未闻，方才咱们还在议论着。”
葛嘉咧开了嘴，乐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颜常山，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方子凝的未婚夫，葛嘉不自觉地多瞅了他几眼。被徐凌警告过，他的眼神也收敛了很多。
但是只觉得颜常山眼神冷漠，仿佛入骨的那种冷。别人一派和颜悦色之下，唯独他淡漠地不为所动，看着比徐凌还要难接近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冷飕飕地像冰块。
葛嘉只淡淡扫看了一眼，便已经压力颇大地移开了目光。
这个江南学子，脾气还真不是阴晴不定。
他看见徐凌之时，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朝着他说道：“久仰大名。”
魏知礼、葛嘉也不由得侧目：“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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