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好歹给老头赶上了。哟——这都快吃得差不多了？”木老头一进屋之后，视线便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饭菜，鼻尖一股子浓郁的香味，早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更何况桌上还有他一直惦记着的兔肉，木老头眼里的精光愈发地盛了。他连招呼也懒得打了，一点也客气地去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搬了张椅子来，张嘴便吃起肉来。
吃着饭的这几个，全都心知肚明桌上的这盘兔肉是用来讨好木老头的，所以几乎没怎么动筷。除了农妇稍稍吃了几块之外，剩下的二人一筷子都没动过。
正好便宜了木老头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吃的还是自己魂牵梦绕了很久的兔肉，鲜嫩的滋味在舌尖的味蕾绽放，油而不腻，木老头吧嗒吧嗒地咬着肉，吃得满嘴喷香的，享受极了。
去年他吃过这丫头亲手做的兔肉之后，没少去山里捉兔子让厨子来做，但是愣是没有哪个能做出他记着的这种味道的。如今这么一吃，更是不得了了。比上次的还要好吃。
“哎——丫头呀，你跟老头说说，这兔肉是怎么做的，恁地如此好吃！”木老头喝了半壶酒，面容微酣醉，俨然已经忘了前不久自己是怎么拒绝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的。
陆清婉自然也没有问他怎么又改变主意来吃饭了，唇边挂着浅浅的笑。不紧不慢地说：“独门秘方，不可外传。若是老伯实在喜欢得很——”
木老头呼吸停滞了片刻。
陆清婉话音一转，摊手说：“那也没法子，忍着吧。”
她听了李大娘的话改变主意了，这一次也打消了同木青提出诊治人的要求，怕提了直接就被拒绝，倒不如趁机求一个经常来碧雪的机会。
木老头绷紧了脸，眼里的精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脸色不太好。他听得有些闹心，不就是方才对她冷了些么，转头就给报复回去了。
“小婉想入碧雪山庄，每次还得买请帖进来，得要费不少银子，实在不宜常来。”陆清婉慢悠悠地补充道。
那还是吃不到兔肉了。
木老头淡淡地撇开了目光，从嘴里压住了轻轻地一声嗤。他继续埋头吃，吃得愈发地卖力了，堪堪把盘里的兔肉都吃得差不多光了，才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缓了会儿，喝了点酒，才又夹了些芙蓉鸡吃。
谢泉目不斜视，看到这样吃相壮观的大夫，也颇有不忍直视。瞧着这个劲儿头，他才明白了几分些自家姑娘不急不躁、如此淡定的原因。
差不多快吃完了，木老头才抹了抹嘴边的油渍，态度堪称傲慢，用着淡淡的语气说：“要不老夫赏你块牌子，以后出入都不用请帖。想何时来，便何时来。”
他顿了顿说道：“但是老夫有个要求，若是来碧雪玩赏，便给老夫做顿兔肉吃。怎么样，不亏吧？”
陆清婉回了他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谢泉眼瞧着姑娘摆出了态度，自然要附和一声：“咱们姑娘也不是随随便便让人呼来喝去的，为了区区一块牌子来给人做饭，呵呵……”
木老头被谢泉一句话轻易地噎住了。
陆清婉说：“谢叔，不得无礼。”
她转而跟木青说道：”小婉跟老伯也算是有缘，若是老伯有空到小婉的府上，倒是可以来讨一顿饭吃。不光兔肉，旁的更好吃的都有。”
一说到这里，就戳中了木老头的死穴。他要是能出去，还会巴巴地等在这里？不过他还是很不情愿让这个小丫头抓住了自己的短。
陆清婉适时地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不过，若老伯愿意给小婉牌子倒是也好，以后小婉也不必浪费银子买请帖了。只是小婉也难得来一次碧雪，若是当真有空，给你做顿兔肉也不是不可，但……”
“可以可以。”眼见着破灭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老头子哪里还忍得住。只连连摆手，叠声地说道。
谢泉心稍稍一动。
陆清婉抿唇含笑道：“小婉还没说完，老伯问也不问就答应了？”
老头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继续夹着筷子，捞汤中的笋丝来吃。
“若是可以，老伯得答应小婉一个请求。如今嘛……暂时还未曾想到，留着以后用。这样可行否？”陆清婉客气地说。
人善被人欺，木老头还当真把这句话当成陆清婉客气委婉的托词。他印象中，这小姑娘脾气倒是像块面团，和气得很。从来都没有想过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会有啥要他这个糟老头子办的事情。
毕竟，木青除了照料着碧雪的公子，很多年未行医了，一直藏在山里隐姓埋名。以前行医多年，到处行走江湖做赤脚大夫，也没见有什么名气，更别不谈大老远来求医。认得他的人压根就没有几个！
陆清婉满意地添了一句：“小碗在厨房里，用小火轻煨了一锅的红烧东坡肉。待黄昏用晚饭之时，正好可以取出来吃。”
木老头听了这句话，更是没有心思琢磨陆清婉说的那个“请求”了。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不免多了几分的顺眼。极淡的脸色难得地缓和了几分，甚至隐隐有些开心的样子。
陆清婉说完之后便起身跟农妇告退了。
“今日多谢大娘的招待。”
农妇也冲着她略点了点头，虽然惊讶于她最后一点也没有提自己的来意，但最终也没有开口问她，只是唇微微地颤了一会，把情绪很好地隐在了眼底。又看了眼吭哧吭哧吃得正欢的老头子，不免露出了一丝轻笑。
谢泉也想问自家姑娘，方才为何没有顺势提出让木大夫替徐解元出诊。
他是个粗人，禁不住想，脸上的表情把他满腹的纠结展露无遗。
陆清婉淡淡地说道：“木大夫曾在行医一道上，险些丧命，从此金盆洗手，也不再轻易出诊。
只要是不触及自己心中的底线，很多人都是可以和睦相处。于木大夫看来，今日只是他来同小婉讨饭吃。这这一点上是他有求于小婉，故而态度端着也得客气起来。若是贸然提及求医，这一段饭，他怕是也不愿意吃了。咱们，慢慢来吧……”
最后的这一句话也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谢泉说的。
谢泉呐呐地搔了搔头，跳上了马车，操起鞭子顺溜地赶起了马。
“姑娘，坐稳咧！”
主仆二人顺利地在黄昏前回到了陆宅，陆清婉下了马车，才一踏入庭院之中，便隐隐地感到了一丝颇为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守着院子的婆子，今日却看不到人影。
“哎呦——老娘这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得这样对待老娘。我告诉你们，今日不给老娘一个说法，休想蒙混过去。老娘立马去报官！”
陆清婉还未来得及去换衣服，便听见了院子里一阵阵的哭嚎声：“我可怜的大郎，咱老徐家好好的一根苗子，不指着你考中状元大红大紫，好歹也是堂堂的举人老爷。乍的说没了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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