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陆清婉肩胛犯疼，没有再去酒楼。听乔树这么一说，便着男装去酒楼巡视了一番。
见到楼下热闹的谈议，时而间杂着说书先生新鲜编号的说文，那个盛况真是空前绝后。雅间几乎是客人刚走，后脚便有人续上了。
乔树暗暗地同陆清婉说道：“我差点就没有扛得住这帮人的询问，食记酒楼藏着五绝句的名声便传了出来。心里纳闷得厉害，光凭着轻飘飘的几句诗，就能有如此效果。”
“嗳，这些个学子啊……”
“话说这五位大家，究竟是不是咱徐州人士？他们现在讨论着厉害呢。”乔树指了指里边的那群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冲着陆清婉使了一眼。
“愚下不才，以为这个黄庭坚并非我徐州人士。‘春风桃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春风桃李一词指明当时年少得意，此人底蕴深厚，若成名于十年之前如今乃已是巨擘大家，然我等询问过数位鸿儒，结果杳无音讯……”
“刘可能乃是京城人士或曾寄居于京城，否则如何会写‘花开时节动京城’而非洛阳、而非菏泽？汴京虽栽了不少牡丹，但洛阳地气更暖，牡丹开得更妍丽动人。”
……
陆清婉听了觉得这些学子说得都极有道理，不过那天男人随手写下的应景之句，乃是先人所作，加上“先人”这二字，距今也久了，这些人的大部推论猜测估计都是要被推翻的。
陆清婉不由地抿唇含笑，同乔树说道：“小婉回去后同相公讨要个全诗吧。免得这帮人成日猜测，茶饭不思。”
乔树也跟着笑了一声，“可不是。”
徐凌傍晚归来，陆清婉给他递上了一碗热茶，笑吟吟地问他：“相公，你可还记得当日你在酒楼写下的诗帖？”
徐凌略颔首点头，自家娘子酒楼的事儿他也略有耳闻。
但是近日在应付齐修然，满足他的没有留下心思放在上面。
他闻言便展开一纸，将那五个单句的全诗默了下来。
“既然大家极爱它，便将它赠予大家以供欣赏。”
陆清婉想了想，补充道：“它引起了如此结果，小婉合该抽出重金酬谢这几位大家，然而他们都俱是先人……可能找寻得到他们的后人否？”
徐凌唇边漫起了一丝无奈的淡笑，别说是找他们的后人，就是找他们存在的一丝痕迹也无，徐凌摇头，思索道：“这些诗的效应拉动了食记的客人，不如将酬谢的这一笔银子投入给落魄清寒的诗人以作鼓励之资。”
诗人大抵落魄、坎坷波折，极少能一生平顺，在官场也处于劣势。因赤子之心太过纯粹，易招致政敌，很快便如流星陨落，很容易就贫困交加。徐凌极敬佩的另一大家，也是晚景凄清，食补果腹。
这笔资金用作鼓励清寒落魄诗人也恰是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了。况且他们夫妻二人对于钱财累积并不热衷，这笔靠着诗词赚来的银子，便是都投出去了也无妨。
徐凌的提议很快便得到了自家娘子的认可，将每月盈利匀出一点儿，来作为贫困苦顿的有才之士的用度。其实这个开销并不会太大，陆清婉稍稍一想便知此举一出，定然能俘获不少读书人的归属之心。
像食记这般素有仁善之风的商户实在难得，于饥荒之际毅然开仓放粮，做了原本不该它做的义举。又在所有人渐渐恢复了温饱后，出资扶持贫困的有志之士。
后来大伙得知这个食记的东家竟是徐州知府的内妻，更是对她多了一层好感。夫妻两人都是徐州百姓的福星，为百姓牟取了不少福祉。于是食记的名声更甚，学子感念它的恩德，更是三天两头约在食记酒楼做客吃饭。
……
陆清婉将五个雅间悬挂着的绝句全诗交付给乔树，并告诉他，鼓励有才的学子作诗，食记酒楼会择优悬挂在楼中，并有薄资酬谢。
乔树听了，忖思道：“原本我还以为我这法子够了，没想到小婉妹子的心思更细腻。岂不是以后都把这些人捆在咱们食记了？”
陆清婉点了点头，“这些人才是我们主要的客源。”
眼下能在城中念得起书的人家，家境一般较为殷实，而且读书人的一张口和一支笔，稍微提一提，便足以令食记的菜肴名声流传。现在刚开始的这几日是慕诗名而来，以后能留得住人靠的还是实力。
而这种实力，恰好是食记不缺少的。
陆清婉算了算当月的账本，月初生意平平无奇，勉强能收支相抵。然而自月中徐州的粮食丰收后，生意开始回温，乃至于到了眼下，扣除食材、伙计的工钱等开销后月盈利仍有四千两左右。
这个令人惊叹的数目……便是京都那边的商铺也就是这个水准的了。上辈子飞黄腾达繁荣鼎盛的徐府一年的开销用度也是这么多。若是全部用做开销，这笔银子可以供陆府嚼用上五年之久。
陆清婉喜滋滋地点着这些银票，将它们仔细地叠整齐放在匣子里。尝过了穷的滋味后，她便习惯了攒钱。上辈子在徐府的时候，银钱虽然还是她握在手中，但钱花在哪一处都得细细斟酌考虑，唯恐稍有不慎招致婆婆的不满。现在……徐凌可不会管她的开销用度，只怕她缺银子花了，他还会补贴一些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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