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石南并没有疯。他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南疆圣灵，他是南疆的国师！他托穆尔没有资格阻止他，也没有资格保护他！
托穆尔的心脏又再次抽痛起来。这一次几乎是疼得他站立不稳。
——也先伤在难隐之处今后已不能再行房事，听那些士兵所说，短短时间他便已处死了无数婢女和巫医。大战将即，他自然不可能对南疆三公主下手，如今让那些人带阿石南过去……
一想到阿石南即将面临和遭受的，托穆尔便心痛难忍。可他除了放他离开，成全他的心愿，他还能如何？
他一手按着心脏，一边拖着麻木的双腿一点点向苏叱哪的毡房挪动。
天空中即将南归的大雁从他眼前飞过，雁群随着凄凉的秋风发出了几声哀鸣，似乎是在为谁唱着挽歌……
托穆尔忽然就走不动了。
——他前半生爱慕北狄圣子，却没能保护好那人，又在不知不觉将眼光投向了阿石南，却只能一次次看着他落入魔窟……
北狄圣子、南疆圣灵皆为他们的一生所求献祭了所有。而他枉为北狄的大将军，从未想过这世间又这么多不平，也从未想过有这么多可以让人付出生命也要争取之事！
“怪了，阿石南为什么要装疯？既然装了疯为何又让托穆尔知道他还清醒着？”此刻毡房之中，顾莫言收回了撩起帐帷的手，疑惑不解道。
沈归宁听到此立刻皱眉轻咳了一声，顾莫言随即看了看阿若依的方向，一边扶着他一边朝他小声道：“放心，她还没醒。”
沈归宁微微张了张嘴，被顾莫言的心有灵犀刺得怔了一怔。他一面听顾莫言凑在他耳边将刚才所见一一言明，一面在心中暗忖：“到如今，我真的还能再信他？”
想到此，沈归宁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顾莫言,我突然记起来在唐池雪上之上……阿石南曾说他是你的仆役？”
顾莫言冷不防被沈归宁问起这个，眉心跳了跳——沈府秘境上空那只金色的眼珠，血灵珠的往事，以及顾沈两家的恩恩怨怨才在他的心里饶了半圈，便忙不迭将阿若依与自己的关系向沈归宁一五一十地托出。
他边说边端看沈归宁的神情，额头上竟冒出了一丝冷汗——以他对沈归宁的了解，但凡他有一丝犹豫，一句假话，那人便不会再信自己。
——原来，经历了这么多，沈归宁依然不敢对他放心下来。原来多年前自己对沈归宁的背叛竟可以让这个人到如今也对自己小心翼翼、不断试探，就算是在那样的肌肤相亲、交颈相缠的一夜之后……
顾莫言此时心中的自责大过于心酸，但却又因沈归宁刚才叫他“顾莫言”而不是顾都统，居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股窃喜。
“看来你倒是没有再骗我。”未等他嚅嚅咽咽地倒完，沈归宁便拍了拍他的前臂打断了他。
“阿石南对你们顾家倒也忠心耿耿。其实，之前有一件事，我并曾将实情告诉阿若依和托穆尔。南疆国主虽然答应了阿石南可与你我结盟，却是只是想静观其变。
“他是你的奴仆又是南疆国主的爱人，两边都无法背叛，他若不装疯，怎么能试探出托穆尔的真心，让他和你我与南疆坐到一条船上？
“快要打仗了，也先自然不会此时对阿若依下手，必然会在阿石南身上好好泄愤。他现在让托穆尔知道他没疯，不过是在托穆尔的心上再插一把刀，让他和也先彻底决裂而已……
“此人心思缜密，实有大才，对自己不爱之人也能杀伐果断，却对自己在意之人心肠太软。南疆有以眼为媒的巫术，野心勃勃如南疆国主，又怎能不用阿石南的眼监视也先？可阿石南明知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眼睁睁地在看他被人折磨，却还是不想让那人的妹妹再挂牵自己。真是可悲又可怜的蠢货……”
顾莫言闻言打了个机灵，朝向沈归宁一脸的讥讽，却从他的眼中看到无限的苍凉。
他突然很想将他拥入怀中，为阿石南分辨一句，也为沈归宁分辨一声：“他不是蠢货，你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无情。”
不知过了多久，毡房外终于有了响动，托穆尔木然掀开了帷帐。
他转了转蓝色的眼珠，将棕狼和雪狼放出帐篷，看了看地上的阿若依，又看了看顾莫言，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沈归宁身上，“阿石南他……让沈特使和三公主今天就走。”
说着，他缓缓走向接近毡房之中一支儿臂粗的金色莲花烛台，将手放上烛台往右转了三圈。只见金色的莲花烛台慢慢长出枝蔓、根茎，支伸向地，而后从烛台的根茎下方慢慢蜿蜒出一道漆黑的地道。
托穆尔深吸口气，将身边的火折子和油灯一一备好，朝沈归宁弯了弯腰，“这暗道本是圣子的仆人在先王去世之前挖的……下面通往唐池雪山。等南疆三公主醒来，她便会带着您走……”
说到此，托穆尔眼底弥漫出一层血雾。他咬咬牙，将毡袍下摆割了一段，咬了手指便在上面将北狄的军队数量、何时开战的消息一、一写明，将东西交到沈归宁手里。
“阿石南让在下转告沈特使：北狄和大启即将开战。顾都统投靠北狄之事启朝宫中已尽人皆知，就算叶家军中即便有人接应，也要有人将实情托出。最重要是，在开战之前，要安全的送走我，以免他被缚住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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