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房间里的叶落归躺在床上，脑海细细分析了一遍潭澄刚才的模样，判断他大概是真的什么的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那自己的记得和纠结，好像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叶落归竟有几分羡慕潭澄，只可惜自己没有喝断片，要假装若无其事，得多费几分神思。
叶落归的视线一直停在床边放着的那个纸袋。昨晚他好不容易才把潭澄哄回房间睡觉，自己在那收拾厨房。装着Mince Pie的盒子被他扔进了垃圾桶，但这个纸袋，却被他鬼使神差地带回了房间。
想要若无其事，遗忘是最好的方式。可若是真忘了，自己又舍得吗？见过烟花之后，就算是看见空荡荡的夜空，也能回想起绚丽的样子。
在刚才的谈话中被叶落归隐瞒的故事，就发生在烟花消逝之后。叶落归闭上眼睛，昨夜的画面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里。
附近的烟花已经告一段落，只有远处三三两两的烟花还在放着。潭澄对着夜空仰着脸，恋恋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
“什么圣诞老人？”叶落归看着潭澄的侧脸，轻声地问。
“你的星星呀。”潭澄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叶落归回了餐厅，然后打开了餐桌上放着的纸袋，小心翼翼地把里面两个纸盒取出来。
那是他们下午在烘焙教室做的两个Mince Pie。
“谢谢你呀，你把幸运都分给我了。”潭澄的手指虚虚地描绘着两个五角星上的字母。先是“L”，再是“C”，然后又是一遍“L”。
等他画够了，潭澄才拿起了标着“C”的那个Mince Pie，放到叶落归的手心，然后自己拿起标着“L”的Mince Pie，和“C”像碰杯一样碰了一下。
“你吃我这个，我吃你那个。这样我们都有圣诞老人了。”潭澄细细地看着Mince Pie五角星上的“L”，像是不舍得吃。
沉默了好一会儿，潭澄又说：“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不需要别的圣诞老人。可我想要你更幸运。你说今天没有圣诞老人，所以我来了。”
白日里没有说出口的感动，酒醉之后说得那么自然。
话说完了，潭澄这才尝了一小口，又说：“好甜啊，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你说过不喜欢太甜的……M&S的巧克力甜甜圈你说太甜了，我就再也没买过了。还好草莓挞不那么甜……还有香菜和茄子，买过一次你做好了都没尝，我也不买了……花菜和西兰花你只吃西兰花，不过我也只买西兰花了，明明都差不多……你好挑食啊，而且每次问你都不说喜欢吃什么，我只能像做实验一样，你还老说我买的多……”
叶落归拿着那个Mince Pie，听着潭澄那一通碎碎念，想起了冰箱里因为被夸了一句好吃，就一直占据整层的草莓挞。
“潭澄。”叶落归的声音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
“嗯？”潭澄偏过头看他，又看见他手上的Mince Pie，“真的不好吃呀……你都没吃。”
叶落归看着对方失落的眼神，咬了一口手上的Mince Pie，把原本想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很甜吗？”潭澄看他吃了，眼睛顿时充满了起来，“好吃吗？”
“很甜，也很好吃。”叶落归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那你也是我认证的圣诞老人了。”潭澄满意地笑了笑。
两人吃完了手里的Mince Pie，潭澄终于闹困了，被叶落归赶回房间睡觉。叶落归收拾了餐厅，又给潭澄放了一杯水在床头，见那个醉酒的人已然安睡，这才替他关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依然偶有烟花绽放的声音，叶落归听着烟花声，脑海里纷乱的思绪让他辗转不能成眠。昨夜躺在床上的叶落归，和此刻躺在床上的叶落归，回想的都是关于同一个人的画面。
潭澄的好意，是润物无声的那种。如果不是他喝醉了，恐怕很难宣之于口。然而，说不说又有何必要呢？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自己身在其中，又怎么不会察觉？只是陪着潭澄装傻罢了。
叶落归很少单方面对人下判断，他想过潭澄的好意或许是出自好感或喜欢，只是潭澄不说，自己便也不做判断。不刨根问底，不妄自揣测，这是他和潭澄，都默契地给予对方的体面。
可是，每当自己发现那些潭澄说出口或者没说出口的好意，内心都是欣喜的吧。这样的欣喜，让他不自觉地予以回应，既出于礼尚往来的客气，又带着几分患得患失的忧虑。
就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今天你分我一颗糖，明天我分你一颗糖，好像每天都有糖吃。左手收到他的一颗糖，右手就不自觉地把自己的那颗糖递出去。可是当左手同时收到三颗糖时，右手的那颗糖就不好意思递出去了。
就像是自己只是送出了一颗星星，却收获了一个圣诞老人。
叶落归想着，对着虚空握住了自己的两个拳头。盯着看了一会儿，便松开了。光从指缝里漏了下来，落在他浅棕色的眸子里。他闭上眼睛，心里似乎有了决断。
总拿一颗糖换三颗是不公平的。这般的自私，自己做不到，而且自己更担心自私成性之后，每天都想要三颗糖，那个送三颗糖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觉得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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