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们在要塞里养虫子的？文森特还是肖恩？”
伊尔利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亚修还没从他方才的挑衅中回过神来，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条件反射地看向老市长。静坐在他视野中的老人依旧保持着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稍稍挺直的背脊颤抖着，仿佛随时都可能魂归西去。
他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难得硬气了几分，他说：“殿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听上去像是含着几分怒意。
“您有什么不明白的？”伊尔利斯笑了，“你们城里原先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吧。三个还是五个？除了那个领队的男人、物资管理处的大爷、厨房的大妈、和那两个从上车起就挤在一起絮絮叨叨的中年医生外，还有谁？”
伊尔利斯没等他回答，沉思了半晌蓦地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说：“对了，漏了您了。您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可这就已经凑够五个人了，”他掰着手指眨着眼睛，故作惊讶地感叹道，“这可真是不太妙，倘若这些知情者中有人已经被虫子掏空了内脏，岂不是意味着在哈特城的原住民里，有相当一部分人都默许了您的行为？”
“请您不要”
“不要什么？”伊尔利斯打断了他的话，脸色蓦地冷了下来，“不要污蔑您还是不要诽谤您？这分明是您自己做过的事，谈何污蔑诽谤？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任何一个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自己生存的要塞里养虫子，您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呢？”
“您老人家看起来也不像是惦记着报复社会的激进分子，总不是一觉醒来被鬼上身了吧。”
他往日里都是笑着的，如今突然不笑了，倒莫名让人生出几分惧意。老市长不敢抬头，打定主意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奈何小殿下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抓住个问题就要刨根问底，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伊尔利斯点开了手腕内侧的终端，看着莹蓝色的光点弥散在空中组成一块半透明的光屏，而后借着早先准备好的假身份，直接黑进了中央城的档案系统。
为了不在终端上留下过多的记录，他直接在档案系统里调出了整整几十年的档案，通过光屏自带的捕捉系统拷贝下需要的那几份文件，审查过后才打开了相册系统的共享模式。
一张白底的证件照出现在老市长眼前。
“我想着您表现得如此热爱这座城市，想必就算养虫子也准备了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一切都是为了城市的发展，一切都是为了维持您们岌岌可危的资源，您同意这个不平等条约也是无奈之举，心心念念的都是下一代的未来。”
“我想您是不会和我说实话的，所以也奢望三言两语就问清楚您的目的。我就想知道，您那几只虫卵是五年前多伦塞沦陷的时候得到的吗，交给您的人可是照片上这个？”
老市长垂眸一言不发。伊尔利斯眯了下眼睛，伸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是这个人吗？”他偏头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是这个吗？”他一点点收紧了修长的手指。
几十张照片在询问中飞快滑过，亚修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在老市长被掐住的瞬间就想冲上来，他是有机会阻止这一切的，却在看清照片上的人像时僵在了原地。
——他是认识这些人的。
——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哈特城的常客。
他看到了会给自己带苹果的健气少年，看到了妻女奴的老大叔，甚至看到了叶玖之前点名要找的凯文。亚修总能在城市里见到这些人，原先他还以为他们是行脚商。
——哪有独自一人的行脚商呢？人类在漫天风沙中可活不下去。
他听到脑海里有个人轻声呢喃着。
老市长被掐得眼神涣散，颤抖的唇瓣泛出些不健康的青白，干涩的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听上去就像个破败的风箱。亚修回神的时候已经迟了，慌忙伸手阻止伊尔利斯，然而手指尚未碰到对方的手腕，便瞧见老市长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施虐的小殿下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将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径直拖回自己面前，垂眸仔细观摩了半晌，就像是想要从那张照片上看出花来。
“原来是这个吗？”他忍不住笑了，“看样子文森特对这件事情还挺重视啊。”
他将那张被老市长多关注了一秒的证件照缩小到屏幕的左上角，露出大片关于照片上的男人的介绍，一边理了理衣摆坐回沙发上，一边颇为嫌恶地嗤笑道：“这位可是二殿下御用的狗腿子。”
他说：“这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日常工作就是奔波在各种人面前打嘴炮。他长着一张精英律师的脸却喜好干些**的勾当，是个**爱好者，而且只热衷于Alpha，听说私底下经常玩死了不少业内精英。”
“不过这人的毛病和价值成正比，你能遇见他也算是倒霉。换句话说，栽在他手里你是不怨的，他许诺了你什么？物资还是基建？”
伊尔利斯关掉光屏，支着下巴眯眼望过来，看上去就像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该不会……是能源吧。”
他说得轻巧，亚修却觉得有些荒诞，仿佛自己当前所处的并不是什么停止运行的运输车，而是白塔中那个能吓死人的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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