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洲生活的第三年,季玩暄终于习惯了这里与北半球截然相反的季节。
十二月数九寒冬,上一秒燕城正刮着鹅毛大雪,下一秒他却在墨尔本巷尾的阴凉里眯着眼睛吃甜筒。
今早出门就被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打了脸,顾晨星想起某人正在南半球晒太阳,心情很是糟糕。
本月第三十九通跨国通话申请,第三十四次被拒接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我在北半球的暖气边哆嗦着身子复习备考,你却在南半球悠闲地放着暑假还说自己太忙。
但季玩暄确实很忙。
每天天不亮起床,为了从中餐厅后厨上位大堂,迷迷糊糊地趴在窗边学习怎么用八门外语报菜名。
天亮了洗漱,开门迎接喝醉的室友傻儿子。
伺候完傻儿子出门,打他妈的三份零工。
中午蹲在厨房后街抽烟,拒接顾晨星的电话,顺便把一半午餐分给刚认识的新小狗。
最喜欢下午,可以去工作坊实习做模型,虽然满手粘的都是胶水,但心里很宁静。
傍晚该去室友驻唱的酒吧打工,他刚来两天,还没学会调酒,只能满场转着“what can I do for you?”。
工作到凌晨,和夜猫子室友说拜拜,回去熬夜画图纸。
再抬眼已是三点,下巴疲惫地磕在膝盖上等待遥遥无期的“保存成功”。
他终于可以上床合眼了。
潜意识里大约花了两秒期待梦见某人。
可惜太累了,一夜无眠。
——好精彩好充实的每一天哦❤
这样的日子复制粘贴了不知道多少次,在某一个下午,工作坊的学长忽然问他:“How will you spend your Christmas?”
季玩暄从显示器上抬起目光,被问住了。
他既没信仰,也无情怀,除了十八岁那年和季凝一起度过的平安夜,圣诞节给他留下的回忆还没冬至的饺子多。
到了澳洲以后,每年倒是会被薛嘉胤强拉着去参加各路派对。
前年华人留学生们凑在一起还包了饺子,去年却是去了学校里的换装Party,季玩暄不幸喝醉,耍了酒疯,还好当时没有别人。
今年不知道小薛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似乎看出来他有些头痛,学长咧开唇角:“How about Japan?”
季玩暄眨了眨眼睛,又被问住了。
没等他发表什么爱国言论,金发的大男生忽然用笨拙的汉语问道:“Ja.ven,你想不翔去被、海道生鱼片?”
他这学期的中文选修课及格堪忧。
不过总归听懂了意思。
学长手上的一个项目过几天需要有人去北海道实地考察,任务不多,主要是一些针对居民的采访。
工作坊亚洲人稀有,除了一位印度小哥,剩下的就是季玩暄——海选可真激烈啊。
在一天都不能请假的餐厅小时工与全额公款出差之间花了两秒时间思考,他点了点头。
掌握八门外语太难了,相比之下还是回去看看动画片把日语拾一拾更有操作性。
沈放对圣诞节其实没什么兴趣。
这一天对他来说,除了街上的路灯似乎花哨了一些,与寻常的日子相比没有任何区别。
但今年他却被心血来潮的沈小米从图书馆拉出来,莫名其妙买了去北海道看雪的机票。
他侄女翻过年小升初考试,小小的脑袋瓜里已经装了大大的水分,每天都在快乐地异想天开。
而小米的爸爸妈妈心也大得漫如汪洋,女儿说不想考试,调不开工作的陆漫就打电话问沈放想不想出去散心。
沈放想吗?
没什么感觉。
但他还是答应了一个人在考试周牵着十岁的小女孩出国旅行。
所以也许还是想的。
或许是沈嘉祯说过什么,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刚入学的时候辅导员就特意找过沈放,说是健康为主,学业为辅,如果压力实在太大,可以去找她申请病假。
沈放从来没去找过她,但这次他却直接申请了下学期缓考,通过得竟然也很顺利。
总之,在直飞不过六小时的跨国航班上阅读专业书籍时,对旅行充满期待的小女孩看着旁边的沈放,撇着嘴熟练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十年如一日的擅长扫兴,这个小叔叔除了长得好看真是一无是处!
好在他对孩子还算耐心,哪怕是在札幌电视塔下被沈小米强烈要求拍了“雏鸟振翅”“祖国花朵”等二十七种姿势,他挎着孩子书包单手按相机快门的动作也丝毫不颤。
只不过这男的始终面无表情,让人无法判断究竟拍得好不好看。
不知道,所以就多拍点吧。
沈小米又一刻不停地换了十三种姿势。
“真是个年轻的好爸爸啊……又帅又耐心,粉了粉了。”
临近处有熟悉的中文语调,大约是把他俩当做了外国友人,游客女孩们也没特意压着声调。
“怎么没见孩子妈妈呀,小姑娘这么好看,她妈妈一定也超漂亮。”
沈放眼也不眨地连续捕捉沈小米花样百出的pose,心里想着今晚回去和陆漫提一下,她大约会很开心。
“我好啦!我们换个地方吧,爸爸!”
小姑娘花蝴蝶一样扑了过来,毛线帽上的两串毛球球都甩到了他的腿上。
坐在公园长椅上瞎聊天的女孩们立刻瞪着眼睛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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