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已经摆好了香案，上面放着鲜花、酒水、果子等食物，旁边火炉中烧的是小香饼子，篝火架子上烤着鹿肉，宾客喝着美酒，桌上案头一只只精美的酒杯，各式各样的贮酒器，分酒壶，侍女们端着盛满美食的托盘穿梭于宾客之间。
兰芝书院的弟子们画着淡妆，梳着三落式的头发，手执折扇，白衣飘飘的跳扇子舞，乐正府的使童一袭红衣，手执云扇，围绕着书生，像点点红梅映雪。
弹一曲高山流水，觅知音，相携到老，和一首霓裳羽衣，得一人，举案齐眉。
数丛芙蓉花临水而栽，艳红的花朵开满枝条，长袖舞起，云扇半掩，宛如少女揽镜自照，欲语还羞。烛火摇曳洒下碎金般的光影，红衣裙裾卷起花瓣旋转飘飞。
高墙外爆竹声声，燃燔柴祭天送瘟神。
回廊处，一轮黄黄的满月，言和手捧酒杯冲景禄、龙牙示意，三人一起饮了杯中酒。
“欸，你看他们三个，黄花月色桂枝头，像不像画上走下来的人啊？”
言和出来散散酒气，遇见一群窃窃私语的小侍女，紧忙转身往回走，走过桂花树下，一座轿撵停下，一只手抬起轿帘，“下面何人？”小太监扶着少年天子走下轿撵。
言和垂首立在树下，不知如何是好。
“抬起头，让朕瞧瞧。”徵羽摩柯微微一笑。
言和双手作揖，躬身下拜，轻声道：“言和不敢。”
“大喜的日子，皇上叫你抬头，你就展颜一笑。”小太监低声说道。
言和抬起头，月光倒映着水般清澈的眸瞳，面似梨花映雪，望得那少年一窒，轻起朱唇吟道：“海底月，镜中花，让人分辨不清是真是假……你就是言和？”
“是，圣上。”
细密如银的白色羽织长袍，月色如雪笼着言和的臂膀，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的腰封，远山黛影身姿挺拔。风吹拂着腮边秀发，夜露汇聚成珠，顺着优雅别致的发簪滑落而下，水晶一般落在脸上。
“言和……果真如传说中的美艳。”
徵羽摩柯一袭浅灰色锦衣，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高高围领下的脸如桃杏，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白檀香，眼瞳如晚云渐收淡光琉璃，姿态闲雅，尚余孤瘦身姿。
少年手微微抬起，拉起言和的手，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围栏外，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映衬着月色。
“路面湿滑……”徵羽摩柯说罢看向小太监，转身背手站在一侧，小太监忙扶过言和坐上轿撵，侍卫抬起轿撵，徵羽摩柯一步一趋的跟在后面，往观景台而去。
大监俱时珍手持拂尘站在路口目瞪口呆。
别院寝殿内，小太监端上茶具退出门外，言和低垂着眼帘慢慢洗茶煮茶，然后提壶斟了一杯茶，缓缓推到徵羽摩柯面前。
“京城洛府曾参与严府当年失火一案……”徵羽摩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水面上的热气。
“洛府的马帮在失火前给严府送过火油和木炭，堆砌在各房廊下……曹鸿年是当年的主审官，你又是洛府的师爷，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徵羽摩柯看着言和，言和放在茶壶上的手微微一震，徵羽摩柯摸着言和的手说道：“重审此案就要丢卒保车，京城洛府会满门抄斩，司乐府也脱不了干系……”
“圣上！”言和退后一步，额首伏地，轻声道：“言和死不足惜，不要连累司乐大人！”
“如何不负如来不负卿，朕以一己之力压下此事。”徵羽摩柯微微一笑，从桌案底下拿出一个小玉瓶，打开，“朕有一个新奇的东西，你闻一下。”
言和接过闻了闻，说道：“蓝尾孔雀胆。”
“你喝了它，不死朕就饶乐正府一脉。”徵羽摩柯倒了一点在茶杯里。
“圣上，如老天眷顾言和不死，可不可以饶洛天依一命？”
“好，朕答应你，朕只想知道大将军燃灯续命的药引子，是你还是洛天依的血？”
“圣上，言和是坤元，有纯阴至阳之血。”言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手扶住桌案，一手捂住胸口，跪坐下来。
徵羽摩柯用手摸着言和的脊背，说道：“很难受吗，朕的那些麋鹿恐怕也是这个样子。”
言和闭上眼睛窒息了。那种恐惧，腹内翻涌的痛，都不抵那些他在乎的人。四肢百骸的疼到了极点，钻到骨头缝里，无处可去，火烧火燎的冲上眉心，头上周身冒出腾腾热气，全身毛孔张开，汗水湿透脊背。
徵羽摩柯解开言和的衣襟，拥住言和，把言和的头偏过来靠在他肩上，握住言和的手。一股清凉之意蔓延四肢百骸，言和慢慢缓过气来。
“你居然醒了？真不可思议。”徵羽摩柯说道：“你闭气有半个时辰了，朕的这杯茶都凉了。”
徵羽摩柯放开手，看言和一眼，“朕的修为不够，恐帮不了你太多。”
言和拿起桌案上的银刀，在手腕处轻轻一划，一缕血线滴在茶杯里，俄倾，捧起茶杯举过头顶，徵羽摩柯接过茶杯闻了闻，“好香……”说着就要一饮而尽。
“不，圣上！”言和捂住徵羽摩柯的手，说道：“圣上不可贸然喝下去，言和能承受，圣上未必。”
徵羽摩柯一饮而尽，拿过纱布仔细的给言和裹住伤口，搂过言和，脸贴在言和肩头，低语道：“朕自小患有咳疾，恐活不了太久，生死对于朕来说只是时间的长短……若不是祭祀大典在即，朕也不会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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