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逸之发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去接姜凌上课。
他甚至已经交代老李：“明早不用来了，今天太折腾，明天我要睡到自然醒，早上的课就随缘吧。”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站在姜凌家楼下的时候，觉得这个事情莫名其妙的。
因为和李叔有约在先，他也不好出尔反尔，大清早的，别墅区连一辆的士都叫不到，他甚至是自己蹬自行车来的……
这超过六位数的自行车是他某次心血来潮头脑发热的冲动购物结果，买来之后没有机会用，一直被挂在公寓墙上做装饰，没想到还有被取下来骑的一天……
他技术生疏。路途又颇远。尽管他是校篮球队主力，长期保持高强度锻炼，万米成绩国二标准的运动健将，还是累了个满头大汗。
好容易看到姜凌昨天晚上和他道别的那个阳台，他停下来，单腿支着车，长长地喘一口气——昨晚天太黑、灯又暗，看不清四周，现在就着晨光一看，才发现姜凌家的阳台上种满了花，养得很好，高低错落、枝繁叶茂，在灰头土脸的老旧小区里，像是无边无际的沙砾中一片梦幻般小小的绿洲。
乔逸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日子都过成那样了还侍弄花草，姜凌还真很有闲情逸致……又不禁觉得有些惋惜——
昨晚天黑，什么都看不清。
否则姜凌站在这一片花团锦簇里，应当是很好看的。
“这小哥，你让让，别挡在道中间撒！”
乔逸之这一抬头的功夫，背后就有人催命一般的驱赶他——
老旧小区外的街道可与他常住的高档公寓区和别墅区截然不同，不但一点不安静，而且缺乏秩序，早市的时候尤其……
趁着城管还没上班，街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摊点——卖早餐的、卖菜的、卖小杂货的、甚至还要卖新鲜水产的……横七竖八地见缝插针，把原本就不太宽阔的双向单车道硬生生地堵成了狭窄的单行道。
仅有的路面上，机动车、非机动车和行人杂乱无章地混在一起，汽笛声、铃声和人的咒骂叫骂声响成一片……
乔逸之我难得置身于这样的场景。
稍一回神，就发现身旁都是肢体，耳蜗里都是声音，鼻腔里充斥着各种气味——简直信息过载。
原地怔了一刻，才发现刚刚招呼他让路的，是早上清理垃圾的清洁车，连忙向旁边闪身。
哪儿来得及呢？
那酸臭的气味已经扑了他一头一脸。
乔逸之哪儿受过这个？
差点就吐了。
把自行车滑到一边，靠墙倚着，干呕了两声，把手伸到书包里一阵乱掏，指望能掏到一两瓶随手丢在里面的香水试用装，或者保姆给他带的驱蚊水。可翻了半天，啥都没有，只摸到一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角落里的烟，便忙抖出一支来点上。
他没有瘾。只是周围的人多半都会，不想让自己显得太“乖”，也就学了，常带一包在身边，必要的场合应酬用。
平日里没觉得有多好闻，这会儿却堪称救命稻草，无论是尼古丁还是焦油，好歹是“昂贵”的味道——他就着火猛吸了两三口，想起姜凌恐怕不会喜欢烟味，忙不迭地又掐灭。
他抽烟不娴熟，掐烟头技巧也不过差强人意，猛地一捻，指尖烫得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原地起跳，恶狠狠地直摁到路旁的树干上才熄了。
偏这么一起一落，冷不防就踩到旁边海鲜摊位滴下的污水里，溅得半只鞋都脏了——他的Jordan Air限量！还是新的！才穿上没几天就……
乔逸之简直脑壳都要炸了。
皱着眉、苦着脸，气鼓鼓地杵在路边像一只涨圆的河豚，一面吐槽自己求胜心重、太急功近利，不可取；一面把一笔笔账都算在姜凌身上，盘算着等下见到人，一定要……
要怎么呢？
乔逸之自己也没想好。
姜凌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平时他和朋友们撒娇撒疯互相讨要的东西，姜凌估计一辈子都买不起；他们圈子里的“惩罚游戏”，姜凌大抵也全都不会玩。
话说回来……
乔逸之不知怎么就想到，昨天坐在医院过道里，凑得很近的姜凌的脸。
心想哪怕姜凌会，对着这么一张脸，他多半也舍不得让姜凌为难。
那可怎么办呢？
乔逸之自己倒先踟蹰起来。
不过……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姜凌并没有让乔逸之真正面对进退维谷的情况：
姜凌索性根本没出现。
乔逸之在他家楼下一直等、一直等。
等得小区门口的早市人都散了，还是没能等到……
摸出手机一看，都快到早读时间了？！
乔逸之知道姜凌是从不迟到的。
想必是早走了……
“什么嘛！”乔逸之小声嘟囔着，嘴噘得都要能挂酱油瓶了，碎碎念地抱怨着翻身上车，急匆匆地往学校赶。
一番折腾，抄近道踩着点冲进校门，果然看到姜凌站在校门口值日查迟到，见到他，还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乔少，今天居然在早读之前就来了？”
乔逸之气都喘不匀，只觉得每个肺泡里都充斥着委屈，呼吸之间都是酸涩的味道：“你怎么这么早啊……”
“啊？”姜凌奇怪，“我每天都是这个时候……”
“我六点多就到你家楼下了你已经走了？”乔逸之绷了绷，没绷住，嘴又嘟起来了。
“这……”
姜凌语塞。
他身边还有一起值日的其他班的班长。隐约听到乔逸之的话，忍不住往这边张望。
乔逸之不在乎。
姜凌却有点不好意思，忙把乔逸之往旁边一拽：“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不来了吗？”
的确是说好了。乔逸之没话答，只好继续嘟着嘴，委屈巴巴把话重复了一次：“我六点多就到你家楼下了……”
姜凌哭笑不得：“我早上要起来给楼下的早餐摊打下手，然后坐车来学校还一个多小时呢，五点就出门了。”
“嚯？！”乔逸之倒抽一口冷气，“你每天打几份工？”
“没有每天……”
“所以是几份工？”
“乔少……”姜凌抬眼看他，眉头微微地蹙起来，长长地睫毛簌簌地轻颤着，像是深秋垂死的蝴蝶。
乔逸之顿时就不忍心了。
没好再问。
只是默默地用力咬住下唇。
当天，乔逸之一节课都没听。整一天都用于从各种渠道打听姜凌的消息——之前，他只是为了能尽快把人骗到手，做了点基础功课；现在，他是真的有点想要了解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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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逸之：逐渐无法自我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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