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以后,当乔逸之为了赢得母亲的信任,真正开始接触“现实的世界”,才知道姜凌口中的“没什么问题”远没有他这个大少爷想当然的那么轻松——
看上去,他们像是在打着同一场游戏的两个合作玩家,但他的游戏是简单难度,而姜凌的却是地狱难度。
不过那个时候,乔逸之也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神来想这样的问题,他在紧张另外的问题:
经过这样一闹,尽管姜凌并不是高调的人,他俩的事情还是难免喧嚣尘上,除了严镇这样迟钝的八卦绝缘体还没有察觉之外,基本上算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金梁栋先就无法接受。
这么多年的兄弟,说翻脸就翻脸,见面招呼都不打,擦肩而过的时候冷冷地放话:“我等着你翻车,我接盘。”
阴阳怪气的模样。
像是笃定了他和姜凌走不下去。
乔逸之的教养让他没有办法和这样的败犬行为一般见识,但心里还是难免疙疙瘩瘩的。
朋友群里,为了照顾金梁栋的情绪,谁都不敢在群里提这一对的消息,更别说祝福乔逸之了。
这当然很让乔小少爷不快。
但更糟的是,他很快收到好几个朋友的私下消息,都是轻浮的、调笑的,那语气仿佛在看一出闹剧:
“可以啊乔少,冰山美人,说拿下就拿下!”
“这魅力,男女通吃,在下佩服!”
“我们这圈子里有乔少真是了不起!”
乔逸之先是生气,继而感到奇怪——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
虽然一个圈子里都是纨绔子弟,但其他人家庭资产和乔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于是无论是谁对乔逸之都会令眼相看些,连带乔逸之的历任女朋友也总能享受朋友们特别的尊重——他根本不能想象,自己的朋友会用这样戏谑的语气提起自己的恋人。
这是为什么?
因为姜凌男生?
不至于。
他们这样的圈子对这种问题看得很开,他之前也曾经短暂的和赞助的乐队中的乐手有过一些暧昧,朋友们……都没有这么负面的反应。
那为什么偏偏对姜凌……
他试探性的找了其中一个关系比较铁的,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对方的回答也很干脆:“都知道乔少你是玩的嘛,那大家也就跟着口嗨一下。”
乔逸之愕然。
我怎么就是玩了?你见过我跟谁玩,一晚上玩掉七位数?
“我还怕对他好话说的多了,乔少你会不高兴呢——毕竟是抢了你那么多任女朋友的人,”对方不等乔逸之开口,已经继续说下去,“说起来,乔少你什么时候分手?赌局也算是赢了。天天和不喜欢的人演个你侬我侬,你不膈应啊?不是这事,我都不知道乔少你这么能忍……”
后面大抵还说了些什么。
但乔逸之已经全然无心去听了——他脑内只有晴天霹雳的血红色黑体大字在闪烁:
完!蛋!了!
我!怎!么!把!打!赌!的!事!忘!了!
为了照顾金梁栋的心情,朋友之间总是避免在他面前提乔逸之和姜凌的事,自然更不可能有人没眼色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在群里说到这次打赌——因为当时,就是金梁栋自己作死偏要煽风点火,才惹得乔逸之一时上头……
乔逸之呢……
完全被热恋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早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此刻忽然被人提起,才猛然醒悟!
登时惊得手机都掉了,砸在鼻梁上,痛得他:“哎哟!”地叫出声来。
“干嘛呢?”姜凌刚洗澡出来,擦着头发就上来收他的手机,“不是说了,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也要继续复习,不能玩手机的吗?你玩就算了,每次还必定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不会被人发现?——哇,怎么这个脸?我收你的手机而已,又没真的凶你,好啦,乖啦,知道你高三很忙很辛苦,但高三就是这个样子的,”姜凌显然会错了意,直接把乔逸之的反常归咎于学习压力,凑过去亲了亲乔逸之的发顶,“我知道你这次摸底没考好,心里不高兴,但你又不是我,普通的同学成绩有波动是正常的,然后整体向好就是好现象——过来把这套题目做了,不要又冲我嘟嘟嘴,就算再怎么撒娇,该做的题目还是得做的。”
谢天谢地。
乔逸之暗自想道:还好这一次摸底考砸了,还好姜凌并没有想多……否则,别说这样亲昵地和他说话,容忍他小小的撒娇和犯错,恐怕连凶都不会再凶他……
“怎么?”姜凌见乔逸之还是低垂着眼,担心地皱着眉凑上前,“真的这么沮丧呀?我还以为一次模拟考,你不会太在乎呢……”
“我虽然不太能和你考同样的学校,但总想要考到离你近一点的地方……这眼看一个学期都快要过去了,临到学期末的模拟考忽然断腿……无论是谁也高兴不起来吧……”乔逸之愁眉苦脸地说——尽管不是他现在慌乱的原由,不过这些也都全是实话,发自真心,半点没有虚假。
姜凌尽管聪明又敏感,还是没办法看出破绽。
于是不但蒙混过关,还骗到了安慰的亲吻。
但乔逸之自己也知道,这种事瞒得了一时,可藏不了一辈子。
现在他的朋友们绝大多数和姜凌不太熟,唯一比较熟的严镇,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脾气,所以这件事,暂时还没有传到姜凌的耳朵里。
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有一天,当时打赌的事被姜凌知道了……那后果……乔逸之根本不敢想。
而且……
乔逸之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当时不但打了赌,还录了音,留下了影像资料……
“啊——”夜半,姜凌已经睡熟,乔逸之还在辗转反侧,用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无声的呐喊,“为什么我会给自己埋这么大一个原子弹?”
他越想越可怕。
简直每天都活在“世界末日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的惶恐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悬在脑门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来,把他劈个粉身碎骨……
理性上,乔逸之当然知道,主动找姜凌坦白这件事总比被别人揭发好……然而……
要亲手打破现在和姜凌之间的甜蜜,他总归是舍不得。
而且,潜意识里,他总是难免怀着侥幸,觉得说不定这件事能蒙混过关……说不定那时的影像资料根本没有人保存,说不定根本没有人想要管他恋不恋爱和谁恋爱之类的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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