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
姜凌喃喃地重复了一次。
理智叫嚣让他不要这样轻易相信已经欺骗过一次的人，可情感已经忍不住狂喜起来……
“不然呢？”乔逸之扁扁嘴，“你难道以为我真的很喜欢读这什么mba吗……我头都大了，每天回去，看到全是英文reference还有essay我就想上吊……但是想到在学校可以看到你，我就咬牙坚持下来，但你还老不理我…… ”
“你既然……既然这样，”姜凌皱着眉头，“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络我？”
“我妈不让……”乔逸之耷拉着脑袋。
“哦，”姜凌刚刚燃起来的一点热情，又迅速地冰冷下去，“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不是……哦，不对，我是，我可能一辈子都得是妈妈的好孩子……”
姜凌刚要皱眉，乔逸之就飞快的把自己父亲曾经的那些破事，一股脑地全说出来：“遇上这样的事，妈妈却还总是想着先保护我和姐姐，所以我、我得做妈妈的好孩子。”
他很有讲故事的天赋。
配上雨夜、呼呼的风声、偶尔亮起的闪电……
真是惊心动魄。
尤其讲到外公去世、父亲反水、母亲忍着丧亲之痛，处理公司事务的时候，姜凌忍不住惊呼出声：“那……后来呢？”
“当然是赢了呀，不然我还怎么当妈妈的乖孩子。”
“如果输了，就是爸爸的乖孩子了？”
“不会有这种‘如果’，我妈从小就是被当继承人培养的，一路上来都是精英教育，我爸这种半路出家的，怎么比得上？二十个我爸加起来，都玩不过我妈一个。”乔逸之叹了口气，“如果不是我妈喜欢他，他凭什么呢……这种事，我和我姐那时都还是小孩子呢，这种事情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我爸已经是个成年人，又在商场上混了那么久，却还是……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这就叫做：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吧。”姜凌意味深长地看了乔逸之一眼。
乔逸之一个哆嗦：“我不是，我没有，我和我爸不一样的！”
“我又没说什么，”姜凌别过眼，“我只不过是惊讶，你家居然也会发生这种事……”
“怎么，你真没听说过？”
“没有呀，你家的隐私，我怎么会听说过……”
“这不早都传得满城风雨，堪称城市中众人皆知的秘密——而且我家发生这种事，简直是必然的，”乔逸之叹了口气，“豪门恩怨什么的——没有这种事才奇怪的吧……要不是我妈弹压得好，我又特别没用，只想着混吃等死，我和我姐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得抢破头呢……”说着，又接二连三的叹了两三口气。
他一贯笑颜常开，平安喜乐，像是全天下所有的爱和欣悦，都聚拢在他的心间，人世间的烦恼都沾不到他的身上——姜凌这还是第一次见他为普通人的事情而叹气。
这种感觉很新奇。
像是一直飘在云端的乔逸之，忽然落在了尘世间，落在了他的身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至于，此刻为了乔逸之心疼，都显得格外真实些。
姜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乔逸之那毛茸茸的发顶。
乔逸之见姜凌的态度有所松动，连忙顺势黏过去，像一只流浪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家的小狗，把脑袋塞进姜凌到怀里蹭啊蹭的，一面把妈妈为什么囚禁他，他又怎么想着找姜凌，却总是受制于人、不能成功，全都细细碎碎的说了。
顺着时间轴一路回溯，一直说到那次抢了严镇的车，追姜凌到机场……
“啊？”姜凌一听，眼都瞪大了，“你来机场送我？我怎么没见到……”
“我一直喊你，”乔逸之到现在，想起那个画面，还是忍不住委屈难过，“等你好不容易回头，我妈妈派的人已经追上来了——把我围得像铁桶一样，你哪还看得到我……”
“……”姜凌皱着眉，抑制着内心的狂喜，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容易相信，“真的？”
“这种事，我骗你干嘛呢？”乔逸之有些急了，“你问严镇呀——不对，你别去问他。”
“啊？”
“我不想你比起相信我，更相信严镇……”乔逸之小小声地说——即便是现在，想起严镇和姜凌交好，他还难免有些吃味。
姜凌却讥讽的笑了一下：“这方面可能不太能如你的意了。”
“嗯？”
“你在我这里，信用基本等同于破产。我相信天下所有的人，恐怕都要比相信你更多。”姜凌明知道说这样刻薄的话，对于两人的关系并不会有任何帮助；而且话一出口，恐怕他自己比乔逸之还要更心疼。
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克制心中那种“想要报复”、“被伤害了、所以也想要伤害对方”的黑暗的念头。
果然，乔逸之一听他这话立刻急了：“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去找当天机场的监控录像……”
“都过去那么久了。”
“他们的监控视频是不删的，只要肯去找，总归能找到的。”
姜凌被乔逸之那执拗的眼神震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
他们俩的问题并不是这一个监控视频。
而且他也并不舍得乔逸之劳神费力去做这种无谓的事……
“那你这是……”乔逸之又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一凑，试探着问，“相信我了吗？”
姜凌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自己都搞不太明白，灵魂像是被这个问题强硬地撕扯成两半：
一半欢呼雀跃，恨不得立刻大声说是；另一半却忧心忡忡，不断的发出警告的叫嚷，提醒他不要总在一个地方跌倒……
乔逸之见他还是不说话，使出浑身解数，有些慌神，眉眼耷拉下去，嘴巴扁着，将是随时都要哭出来：“阿凌，为了见你，我是真的好努力了。能力所及的事，我都尽力做了，有的做的不好，是因为我真的做不到了……我以后还会更努力的，我会变好的，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阿凌，你不要就这样丢下我，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彼时已经长大了，肩膀宽阔、骨骼坚硬，脸上不再像中学时候那样，带着一点肉嘟嘟的婴儿肥，这样撒起娇来，其实是有点违和感……
可姜凌还是没有办法不觉得心软。
没有办法对他说“不”。
雨落得更凶了。
姜凌在滂沱的雨声中，认命的闭上眼，偏头凑过去，用一个亲吻作为自己的回答——他想这大概就是命运吧，自己逃了半个地球，却总归逃不离乔逸之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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