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接道:“你可是瞧不起妖族那帮骚狐狸?人家一个眼神飘过来,你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她那不检点的娘,还不就是这样被勾的五迷三道?”
蓝衫男子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其实仔细看看,这小怪物长得也怪水灵的,不知到时候在床上够不够带劲。不对,慢着——若是她怀了我的种,到时候生出来,岂不也是一窝小怪物?”
众人听了,哄笑四起。
那女童却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碧绿的狐狸眼惊恐地瞪着,泪凝在睫,身形在雪中簌簌发抖,更显羸弱渺小。
我看了一会,便垂下了眼。
云杪曾和我说过,凡事切记不可强出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我势单力薄,毫无胜算,不可冲动行事。
不可冲动行事,不可。
我虽是这么想,可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拾起了脚边堆着的雪球,捏了个决,运力一掷,狠狠地砸到了那为首男子的脸上。
他方才一心调笑,毫无防备地被我砸了个准心,闷哼一声,顿了顿,用力抹去脸上雪屑,气急败坏地叫骂道:“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既然已经插手,那便无法全身而退。事已至此,我倒不如做件好事,帮着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也省得那小狐狸受尽侮辱。
我直起身子,沉声道:“我在这里。”
听到声音,那蓝衫男子这才注意到我,扭曲着脸,对我怒目而视。
看来他已被我激怒,我现在所要做的,不过是再添一把火。
学着族长平日里对我说话的语气,我冷斥道:“没用的废物,有本事便来追我,却不知你们敢不敢。”
即便他们追上我,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按着打一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果不其然,那人厉声道:“给老子追!他跟这小怪物是一伙的!”
早在他开口前,我就已经转身跑了起来。只是地上积雪厚重,行走起来尚且不易,更不必说是在上面疾跑。
可他们似是十分习惯雪路,即便一开始落我很远,不消片刻的功夫,便已是紧追不舍,我寻了个空当回头看去,其中一人的手就快抓到我的衣服后领——
却放开了。
还没等我想清楚他为什么放过我了,我就因为没看前路,一头撞到堵人墙上,猛地向后跌坐在地。
这回后面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却是刻意压低,窃窃私语。
“这长相,好像是东极的那位……”
“就是他!”
我愣愣抬头,可因角度缘故,只能瞧见来人那线条清晰的下颌线,微微颤动一下,发出了个简洁有力的音节:“滚。”
“原来是东极少君的人,误会误会。”
那群人本就是欺软怕硬,见到了硬茬,便登时熄了气焰,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我缓了口气,倒是没着急着从地上爬起来,反而睁着眼,来回打量了他一番。
他今日一件明晃晃的红衣迎风猎猎,乌发明眸,面若春晓,不复昨日清冷之姿,反而平添几分旖旎。
他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秀眉扬起,似是有些得意,却非要装模作样,兀自冷笑一声:“你没本事便不要逞强,玩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
我眨了眨眼,默默想着,他若是不出声,还真是个俏生生的艳丽美人。
他似是知道我此时所想,为了坐实我这个看法,下一句话张口就来:“要小爷说,实在是——蠢。”
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可惜上头长了一张嘴,确实是其中败笔。
不过云杪教过我,知恩便要懂得图报。他既然救了我,我自然是要道谢的。
想着,我诚恳看他:“刚才多亏了你,谢谢。”
“不过是碰巧路过。”他面容被红衣映的红了几分,凤目挟霜,恶狠狠地一瞪:“我告诉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哦’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想了想,又鬼使神差道:“我叫少箨。”
“我知——”他声音戛然而止,取代而来的是一声冷哼:“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也配让我记得名字?”
可他分明记得。
还未待我再开口,又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似是因为跑的太急,还有些喘:“少君,少君!”
他十分不耐:“又怎么了?”
“真君和帝姬他们都在等你回去。”
他面露不屑之色,哂笑道:“我方才已在殿内说了,我伏清问鼎天道,只凭自身,不靠他人。也只有某些人,为了自身利益,才会无所不用其极。”
那仆从打扮的年轻人为难地挠了挠头:“少君……你不可如此……”
伏清冷道:“不必再说,我想要如何处事,还不用他人置喙。”
语罢,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拂袖而去。那仆从看着他的背影,急急追了两步,却又犹豫着不敢再前,最后一咬牙,往来处跑了回去。
那一抹红在雪中尤其醒目,我定定瞧了会,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
如果下次还有机会再见,我要跟他说,虽然他穿红色也十分好看,可是,还是白色更适合他一些。
85.
“哥哥。”
谁在叫我?
我视线从那抹红色上移了开来,抬头看去,原来是刚才那只小狐狸。
她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白嫩的小手向我伸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冷,她的手十分醒目地颤抖着。
我顿了顿,有些不解她的意思:“你……”
她见我没动作,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缩回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嗫嚅道:“手擦过了,是不脏的……”
我即便是再迟钝,也大概明白她刚才是想拉我起来,是一番好意,可我却伤了她的心。
我该如何做?
顿了顿,我回想着云杪往日的神情,略有些僵硬地对她笑了笑,以作安抚。
还该如何?
我视线下落,落到她那条雪白蓬松的狐狸尾巴上,脱口而出:“你的尾巴……很好看。”
纵使我没有心,也不知道真心为何,但我明白,今日此时,我对着眼前这个人说出的这句夸奖,一定是真心实意的,毫无半分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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