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听着,脸上渐渐露出点笑,却不知为何而笑。少顷,我足尖轻点,凌空而起,展袖一挥,揽无数磷火入怀,逐个点破。
那些话语皆出自一人之口。他似是想说些情话,却又不擅长于此道,倘若教旁人听见,多半会骂一句“不知所云”。
但我很喜欢听,甚至盼着他能再多说几句,可围着的磷火越来越少,听到最后,只余下两簇。
我有些不舍得,但想到万事皆有始终,便又释然,咬了咬牙,还是点了下去。
“你在意的人有很多,若真要排下来,我是最后一个。”
“……对吗?”
对吗?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脚底忽然踩了个空,自高空狠狠坠落。
浑身猛地一震,再睁开眼时,仿佛已是死而复生过了一回,我惶然地喘着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余光瞥去窗棂,天光已是大亮。
该去煎药了。
我撑着桌子起身,忽觉脸上似有异样,胡乱抹了一把,置于眼前,竟是满手水痕。
原来不知在何时起,我早已泪流满面。
168.
推门进屋的时候,伏清正立在桌案前,提笔点了墨,笔尖却迟迟不落,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这倒是令我想起了浮玉山时所见,那时他被困于梦中,也是如今日一般,迟不落笔,最后凝着的墨落下,在宣纸浅浅晕开,竟成了一点朱砂。
我对此难免有些在意,不过在意归在意,若这是他的伤心事,他不愿说,我就不问。
“真君,先喝药吧。”我试了试温,确认不会烫到他后,这才将药端给他。
见他神情有些不情愿,我又轻声哄道:“苦口良药,你如今气色已好上许多,眼下只剩最后五日,你且再忍忍。”
他接过药的手一顿,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亲眼看着他喝尽,这才放下心,边收整着碗,边道:“晚些我要出去一趟。”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四个时辰。”
伏清抬眼:“我与你一起。”
若是可以,我也时刻都不想与他分开。然而此行是为了取苍阗信物,自然孤身一人更为方便些,何况我身上覆着云杪的气息,不易教守卫察觉。
“四个时辰不过转眼。真君就定下心来等等我,好吗?”既然心意已定,我便不会动摇。
他冷道:“要么与我一起,要么就待在屋子里,你自己选。”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明知他这是在无理取闹,我却没法生他的气,因为我知道他在害怕,怕我一去不归。除此之外,他还在害怕……害怕什么?
不知为何,我忽地想起梦中那句话——
“你在意的人有很多,若真要排下来,我是最后一个,对吗?”
不对,不对。
为何伏清现下就在我身旁,我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装着无数说不尽的缺憾,始终不能得以圆满。
鬼使神差地,我忽然伸手拽过伏清,逼着他与我四目相对,动作极为迫切。
他真的生了双极美的眼睛,眼尾上翘得恰如其分。一旦与我凑的近了些,便会浮起些许浅淡胭红,一瞥一睨,皆似情人眼波,浑不如他声音冷淡。
“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真君。”我闭眼,轻声打断他:“我在意你。”
自琳琅天阙初见……不,应该是干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在意他。
就算他对我很不好、就算我明知不能为他动心、就算留在他身边会被扣上水性杨花、忘恩负义的骂名,我也还是在意他,在意到不顾一切都想留在他身边。
这无由而生的热烈爱意、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委实太过蹊跷,可到了今日,我已不执着去问自己要一个解释。
又或者说,与伏清沾边的所有事,到了我这头,本就不需要任何解释。
闻言,他脸上有一瞬的惊愕,却又很快敛起,微垂下眼,轻声问:“你在意我……是最在意我?”
“最在意你。”我微微一笑,“也只在意你。”
从今以后,我会连同阿笙的份,势必将他好好护个周全,再不让自己因无能而追悔莫及。
伏清静默片刻,声音不复强硬,却还是坚持:“你惯会说些甜言蜜语,我这次——”
我倾身向前,隔着桌案,在他唇边印上一吻,稍触即离,分明未有任何舌齿交缠,但方才空落落的内心,竟仿佛圆满许多,像是再无缺憾。
随之我退后几步,静静看着他:“四个时辰,好不好?”
伏清一个不留神,又被我占了便宜,登时又羞又怒。
想狠狠瞪我一眼,可眼神却轻得如同一团棉絮。想再厉声数落我几句,但那些话我早已翻来覆去地听了不知多少遍,更是浑不在意。
“真君?”我装作听不见,柔声问,“好吗?”
他没了法子,将目光别开,半晌后,才终于松了口,干巴巴地道:“那就……四个时辰。”
169.
那怪人说,苍阗信物在云杪身上。
这也就意味着,为取苍阗信物,势必要深入琳琅天阙,这并未易事一桩,但我既与云杪共享真身,一切禁锢与阵法便形同虚设,可来去自如。
只要我小心隐蔽气息,被发现的几率可谓是微乎其微。
趁着四周无人,我捏了个幻形决,化作天阙中一只再常见不过的红珠风蝶,颤悠悠地扑着翅,潜入天阙深处。
我心中已有打算,赌这其内仙影憧憧,礼乐终年不歇。届时我混入其中,随意依附在一侍女鬓发之间,便可轻松寻见主殿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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