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上海王（五）
戏院里的事没捅出去，但荣家跟宋家已经算是撕破了脸。回去之后宋家的人已经走了，荣启礼跟关慕青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如意相当自觉地走过去在对面坐下，管家跟着沏好了一杯滇红工夫递给她。
关慕青问她：“跟人撕扯前想好后路了吗？”
如意微笑一下：“想好了。”
关慕青点点头，“那就行。”然后起身上楼了。
荣启礼目送妻子离开，转回来吩咐管家：“快，别喝茶了，把那瓶酒拿过来！就老子刚拿回来那瓶酒！”
管家拿来一瓶金褐色的酒，瓶身刻着“1787 Chateau d’Yquem”。荣启礼拿过来给两人都倒了一杯底，“这是1787年的滴金酒庄贵腐甜白葡萄酒，从英国弄回来的，尝尝看。”
一个底喝了小半刻钟，荣启礼才慢慢悠悠地开始聊正事：“准备怎么办？那五个老东西可不是傻的。”
如意说：“就因为他们不是傻的，才会各怀心思。四大家族之间的联盟从来就不牢固，更何况还有个阎家。”
荣启礼看了她一眼：“说说看你的安排。”
如意道：“宋家把持着国民政府，未见政绩，外敌频频骚扰，他们却还在四处混战，少不得有人有意见。十大军阀又不止他宋家北洋一家，阎家更是个有野心的，想再上一步，拿上海宋家开刀就是个很好的开始。”
“阎家？你有把握？”
如意说，“今日我与宋煜起矛盾，只有阎成君的反应最特殊。尤其，在耀仁说要让四大家族变成三个的时候，他的手指动了，去摸了一下他的配枪。”
她抬起头笑了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为了那句话，他动了。”
“这是他的真实反应，也是他的真实欲望。”
荣启礼哈哈一笑，双臂伸展搭在沙发靠背上，说：“好好好，好极了，他阎成君胃口倒是不小。”他眯了眯眼，眼睛里焕发出几年前处于下位争锋夺芒的神色，“你这是要，翻了天啊……”
如意也是爽朗一笑，“父亲，你现在也只是勉强征服了上海滩而已，但你想不想试一试，操控全国的滋味？”
荣启礼笑得猖狂，“你去吧。”
如意和阎成君约在春风得意楼。这家清末建起的茶楼最出名的就是元宝茶和上海菜。如意穿着一身黑色丝绒半开叉旗袍，一条灰色薄披肩，头发半挽，一排珍珠封髻。阎成君带着一队亲卫在门口接她，车门一开，如意伸腿出来，阎成君就伸手去接，如意从善如流地搭上，轻轻一带就下了车。
阎成君冷硬的脸庞上也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小姐今天很好看。”
如意懒洋洋任他牵着往茶楼里走，“我哪天不好看？”
阎成君笑笑，“我今日才知道，小姐原来是不爱谦虚的人。”
如意说：“我也是今日才知道，阎少帅原来也是爱笑的人。”
阎成君道：“只是平日里无甚可笑之事，碰见小姐，自然要笑。”
如意勾了他一眼，“叫那群追捧你冷脸的淑媛看了，非要心碎不可。”
阎成君道：“那些都是无关者，不过是玩闹，要紧的是自己心里的人。”
如意笑笑没说话。两人上了楼落了座，店长亲自来服侍，两人点了元宝茶，阎成君又点了明虾、枣泥糕、谷祠牛柳、藕素、本帮熏鱼、杏仁白玉、蟹肉芦笋生煎，最后一壶梨汤压底。
如意没让司机上来，阎成君也遣退了亲卫守在门外。
没上菜前，两人都在悠闲地喝茶闲聊，直到动了筷子才开始谈正事。
“小姐对如今的上层局势有什么看法？”
如意夹了一筷子生煎，咬破一个小口吸干里面满满的汁水，蟹肉的鲜嫩和芦笋的清香滚烫地掺杂在一起，一口下去，格外满足。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你打太极的，你个堂堂少帅，能不能干脆点。都是成精的狐狸，别装长毛兔子行不。”
阎成君无奈地笑了笑，用公筷给她加了一块牛柳，“小姐这样的人……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如意撇嘴：“得了吧，我不喜欢在没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你既然请我来，就是有这份心，也没别人，你还绕那么远干什么呢——这个牛柳做的好嫩！”
阎成君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那么，请教小姐。”
如意最后填了一勺枣泥糕，拿茶水涮了涮，坐端正了些，才道：“在上海，我是不打算让宋家再待下去了，可我收拾了上海之后，不保证南京那边不来报复。你我联手摆平上海，我帮你起兵自去南京转一圈。十大军阀互不相让，也没规定他北洋就说了算，这天啊，该换一换的时候还是要换一换的。”
阎成君一边无奈地吩咐亲卫将四周都把守得再严紧些，一边给她续茶，“那小姐是有了什么妙计？”
如意说：“还要甚么妙计！我们荣家最初靠什么发家？青帮啊！杀个把人再抢劫，那是老本行。只要你阎少帅提前准备好军队，我这头一完，你就赶紧西行，在他们闻风过来之前直捣黄龙，就大吉矣。”
阎成君沉吟一下，道：“若是只凭之前一些摩擦口角就出手灭族，恐怕不太妥当。荣先生都把打杀压在台面下，小姐上来就是一场大血案，恐怕不太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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