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在进入下一个镇子前停了马。
此时已经是夜里，前面的城镇已经宵禁，她若是想进入，也得等到白日。
舆图上并没有标出小柴村的具体位置，李副官给的信息也只说这个村子在柴胡镇周围。她靠着舆图走到这里，接下来就只能靠她自己去打探路径了。
她如此想着，便翻身下马，四处搜罗了些干木枝。
“月黑风高夜，姑娘独自一人，可不太安全。”
有一人在夜色掩盖中突然开口。
如意动作丝毫不见停滞，她将树枝抱作一堆，从背囊中掏出火石点了火，才应答道：“周围除了我与阁下，并无他人。”
“那是因为在下替姑娘提前处理掉了小虫子。”
如意道：“所以我才说，这周围并无他人。”
对方沉默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些无奈的笑意，“看来是在下多事了。”
如意道：“无妨，阁下既已出手，我便要感谢阁下。”
她戴着白纱斗笠，整张脸都掩盖在细密的白纱之下，只能隐约得见一点脸庞的轮廓，火光摇摇曳曳，让那一点轮廓也如浮云遮月，忽明忽暗。
沉默的空气中，突然破空而来一声清脆，直奔她面纱而来。如意头也不抬，一手持木棍继续去拨弄火堆，一手行云流水般在眼前一晃，接住了对方扔过来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躺在她手心。
“何物？”
“在下跟了姑娘几日，实在看不出姑娘吃过什么，想来这天上下凡的仙女都是不食人间烟火，故此也只能将这百花玉露相赠，以供姑娘充饥。”
如意也笑了笑，“阁下并未见过我的脸，如何得知我是天仙下凡？万一我貌若无盐，有意遮丑呢？”
对方分毫不乱，“美人在骨不在皮，在下自认还是有几分眼光，便是走了眼也无妨，纵使非闭月羞花，也该是冰肌玉骨。”
如意不得不为对方这熟练的口花花而笑出声。不得不说，这样一个多情的浪子也为今夜添了些乐趣。
她笑够了，又继续开口，“多谢阁下好意，只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心思了，”她声音依然带着些哑，抬起头来精准无比地望向对方的藏身之处，“我新近丧夫。”
“……”
黑暗中一阵沉默。
“……姑娘很知道如何让男人死心。”对方无奈道，“既然姑娘说道这个地步，在下若继续纠缠，未免太不识趣，令姑娘不快。”
如意嘴角微勾：“多谢阁下。”
男人轻叹一声，树枝微动，如风拂过，转眼便消失在这片树林里。
“既如此，姑娘保重。”
如意低下了头，将那瓶百花玉露随手收入行囊里，继续烤火。
红都方在她身侧半显出身形。
“啧啧啧，果然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就算咱们一路避开官道，也还是有追求者跟上来。”她调笑道。
如意笑了笑，不作反馈。
“情况如何？”
“有点奇怪。”红都道，“这里往西紧接着就柴胡镇，但是往南再走一段，知道是哪里吗？”
“荆楚境内。”如意眼神沉了沉。
“没错，”红都道，“南面是上津，隶属堰城，而那里正在举行英雄大会。”
武当山坐落在堰城内，在武当派的地界举办英雄大会倒也合情合理，但特殊之处在于堰城本身。
北抵秦岭，南倚巴山，汉水谷地，川陕咽喉，四省通衢。
这是一个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又关键的地方。
而那个叛徒所出的柴胡镇，离这个咽喉不过十几公里。
如意皱了皱眉，直觉告诉她在这二者必然存在着联系，背后又将牵扯出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为何举行英雄大会？”如意问，“北方战乱，距离此处不过八百多公里，这帮江湖人还有心思评选个英雄？”
红都耸耸肩，“国行乱政，皇帝远在京城，江湖就跟着乱。”
侠以武犯禁。江湖人总会错觉自己可以自治，错觉自己不受朝廷管辖。
如意沉吟片刻，道：“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柴胡村看看。”
她们两个趁着清晨往西摸进了柴胡村。如意有些犹豫，以她的形貌，在这种小村子里贸然打探一个人未免太过招摇，容易引起警惕。此时时辰尚早，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如意悄无声息地沿着外围往里绕，正在纠结要不要让红都预支能量帮忙化形，下一刻就明白不必了。
在村外围，她找到一户人家，冲天的血腥气。
她避开血迹潜进去，从后门开始就有一具尸体，如意辨认出他就是那个自己要找的叛徒，这一点也能够从角落里堆着的甲胄看出。他拖着长长的血迹停在门口，手臂伸长，死前似乎是想打开门逃跑，又被人追上来一刀毙命。而在屋内，更是横着三具尸体在一起，两个老人都是一刀毙命，女人则是在脖颈和后背有好几处伤口，眼珠突出，死死看着水缸的方向。
如意往水缸前一站，看到了漂浮在水上的、泡得发胀浮肿的小孩子。
如意轻叹一口气。
她环顾四周，将所有信息全都存储到记忆里。叛徒如她所料地回了老家，那就必然是得到了报酬并且有所牵挂，但叛徒和他想要保护的一家人却都死于非命，很明显的杀人灭口，但这也意味着这个叛徒背后有着某些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死亡现场很干净，关于杀手的信息并不多，但关于这家人的信息却不少，只是她一时半会没办法归类分析，还需要更多其他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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