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伶舟睡了很久，他本就气血亏虚，加上舟车劳顿，一直在房间里过了戌时才点起灯来。季九去后厨拿清粥小菜时顺便去了如意和白胥的房间敲了敲门。
季九看着他们房里的烛火也还没熄，料想他们也未就寝，便敲了敲门。谁知屋里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急促的衣料摩擦声，还有一声来自白胥的隐隐约约的抽气声。
季九心里有些糊涂，又担心他们遇到敌袭，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里头发生的事情不好打扰，原本想再敲门的手也犹豫下来。
他正要撤步，里头的人就走近了，问道：“谁？”
季九无法，只得回答道：“属下季九。”
然后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如意那张天妒人怨的脸露出来。她身上的外衣穿得草率，隐隐露出里面的低领内衫，在那片凝雪一般的肌肤上，依然有未褪的红晕，让她冰霜一般毫不动摇的神色也变得旖旎多情起来。
她目光流转，看到季九手里的食盒，了然道：“季伶舟醒了？”
季九只在她打开门时看到一眼那种春水融雪一般的风情，随即飞快地垂头敛眉，一眼也不敢多看，干巴巴回道：“是。”
如意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忍心调笑他，点了点头道：“你去后厨煮枚鸡蛋，找找有没有羊奶，光吃这些粥水可不行，没什么营养。顺便再拿些点心来，一会一起去你们屋里吃宵夜。”
她说完便返身回去了，合上门之前季九又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赤.裸着上身的白胥似乎正一手攥着裤腰起身迎她。
季九抿了抿唇，还是老老实实往后厨去了。
等到他们四人再齐聚时，如意和白胥也都整理好了仪容，施施然坐在一起，只有季九面色复杂，时不时想抬头看一眼他俩。
季伶舟也换了一身笔挺的剑袖胡服，梳高了发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白胥简明扼要地讲了傍晚发生的事。在边城里，死个把人本就是常事，尤其是钟年旗下的许多客栈，大都受许多江湖高人庇护，对于处理争斗和尸首很有经验，后续处理也有一条完整的生意线，不需要他们担心。
“江有道？”季伶舟咽下最后一口鸡蛋，皱着眉问了一句。虽然他是朝臣，不干涉江湖事，但江湖上的许多人物他手里自有一份资料，更遑论是边城里的诸多势力。但这个江有道他还真是没听说过，一时也想不出他能有什么牵扯。但不得不说，这个人的确是莽撞愚蠢，而且小人得志，狂妄自大，令人警惕都警惕不起来。
白胥道：“蝇营狗苟，歪门邪道，不值一提。”他嗤笑一声，颇为轻蔑不屑，“从前也不见他往我眼前凑，今天这一遭，怕是得了什么门道或者好处，他后头的人才是要紧。”
“最起码证明了他的消息很灵通，而且急需拉拢人才。”如意若有所思，“江有道虽然不成气候，但最起码还算熟悉边城势力，算是有些路子，也了解江湖上的人物，勉强做的了一个探路的。”
季伶舟转了转手里的勺子，搅拌着粥里的肉.粒，突然道：“新来的阉军统领，是谁？”
白胥回想了一下江有道那一通下流的品头论足里有没有可用的信息，“江有道只说他是个正二品的武官，别的并未透露。我猜他也没那个能耐打探更多的消息，或者见到这位统领一眼。”
如意看着季伶舟道：“怎么，是你的旧相识？”
季伶舟停顿一下，道：“或许。”他放下了勺子，神色有些说不清的惘然，“除非我见到这位新督军，才能判断敌我。但我的身份并不适合立刻就公之于众，和你们在一起目标太大，光是剑仙的名声就能引得这边城里的江湖人倾巢而出，到时候鱼龙混杂，更易节外生枝。”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自嘲的口气，“这几年里更新换代，行伍中恐怕没有多少人认得我，若我自己去，恐怕连军营阵地都进不去，更别说是督军府衙了。”
如意轻啜一口清酒，慢悠悠放下酒杯，道：“我可以替你去军中。”
季伶舟皱了皱眉，“就算军中无将，军营令行禁止，纪律森严，岂是你想进就进？若要硬闯，大可不必。”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用你的脸迷惑他们，我不想看到满心只剩情爱的士兵。”
如意看他一眼，也懒得管他究竟是告诫还是讽刺，漫不经心道：“我没说过吗？哦，那正好今天告诉你们。”
她撑着下巴，露出一截细细白白的腕子，指尖透出的嫣红像冰上一点鲜血，肃杀又冷艳。
“我之前一直待在北边关，后来丈夫亡故，我才离开。”
她的声音轻飘飘，听不出情绪，“我亡夫，就是定北将军。”
四下蓦然寂静。
不只是季伶舟和白胥，连季九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仿佛她说了多么不得了的话一样。
而如意依然淡然补充道。
“我离开还不到半年，除非军中高层都换了，否则他们就应该认得我。”
“……”季伶舟率先回过神来，长出一口气，“我该想到的，北疆能保住你的也就王邕了。”
白胥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如意此前的确坦诚地告诉过他关于自己的亡夫，那个被她认可过、给了她真实的爱的男人，但从来没有提过对方的身份名字。原本他自觉好歹是东海剑仙，也算是站在武道巅峰的江湖侠客，盛名之下，万人追捧。他自认比这天下大多数男人都有资格陪在她身边，但定北将军之名，即便是江湖小儿都听说过，国之英雄，哀荣万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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