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重庆的工作地点位于临江一幢写字楼的第十层。规模不大，连老板在内一共十一个人，成立时间不长，看执照注册刚满十三个月。
麻雀虽小，业务却多，从家电代理到广告设计再到淘宝店经营，杂七杂八五六种——典型的小微双创企业。
洪仓到得早，他把路上买的吐司三下五除二地吃完，立马忙碌了起来。
首先是给办公室的植被浇水——一共八盆绿萝，原本都已气息奄奄，但这半个月他拯救过来了五盆，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能全活。
浇完水又拖地和擦桌子，结束检查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打开了饮水机。
第二个人到来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整理再生纸，白色的T恤卡在侧腰，露出了清晰的一小段椎骨。
“靠，你这身段是不让我做女人吧！”
洪仓应声转头，和他工位相邻的张歌左手提着一碗小面右手捏着小半糍粑块站在他身后，跟受了惊吓似地故意瞪大眼睛。
“早。”洪仓侧头打了声招呼，继续专注手上的工作。
“服了你了，永远第一个，不睡觉可以减肥？”她二十八.九岁，中等身材，染了一头红发，大花臂。
洪仓抬头，想了想说：“CELL上倒是有过关于睡眠和卡路里消耗的研究。”
“……”张歌坐到自己工位，打开小面猛吸一口，惊呼：“哇！这家好吃，你来尝口。”
经过一小会儿的努力，打印机前乱七八糟的废纸被洪仓整理成了可二次打印，需裁剪后二次打印还有需销毁三类，他找来三个盒子，一边标注分类规则一边回答：“谢谢，但我已经吃过了。”
张歌没真想分他吃，“嗖嗖”地把面条吸满口，含混不清地说：“你这种男人，皮肤比女人白，身材比女人瘦，干活比女人仔细，吃得还比女人少……我……”话说一半她被噎住，起身赶紧给自己接水。
洪仓不抬眼，默默走向自己工位，再有人走近，他就装成在工作的样子，只打招呼不再寒暄更多。
除张歌外，经常会来上班的也就前面的付小贞和斜前的李谷两人，办公室常年稳定四人出勤，剩余的同事神龙见首不见尾，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老板姓黄，偶尔也来，他有间宽敞异常的办公室，红木雕花的办公桌和椅，全套的真皮沙发，墙上同时挂着国画和油画，花鸟派和印象主义，成功者装备上了全套唯独隔音不太好——门没关死的时候能听见他打呼，振聋发聩。
入职了半个月没老师没领导，甚至没人分配给自己工作，洪仓观察了一阵，发现张歌偶尔会做一些简单的平面设计，李谷应付客服类的电话，付小贞就玩，时不时带领大家手游上个段。
她大概是啦啦队，类似程序员鼓励师，洪仓判断。
一周之后他才给自己找到保洁以外的活儿——公司有个淘宝店，经营大法的蓝光播放器，他实在没事干就要了号当客服，正儿八经看了《阿里成功法则》《金牌客服宝典》甚至《如何塑造自己的社交人格》，兢兢业业每天突击学习到深夜。
可惜蓝光播放器这东西在当下实在是曲高和寡，他们经营的又是最贵的高端商用机，洪仓速成为了淘宝客服，但一周过去，来咨询的人还不到10个。
也好。至少有事干。
洪仓打开淘宝，搜索蓝光播放器按照销量排序，每找到一个新品牌就去官网浏览几番，再打开国内和美日欧的产权网站查专利，最后把整理的信息汇总到一张表格里。
“咦？你在干撒？”张歌从两人的隔断后探出头，“又是英文又是日语的。”
洪仓目不转睛：“学习。”
“学蓝光播放器？”
“嗯。”
“日哦。”张歌忍不住感叹：“你可别是个傻子吧？”
洪仓歪头，稍加思考，回答：“你指智商层面？我不是。”
张歌当然知道他不傻，并且相信他是办公室存量人员中最聪明的，于是说：“你过来帮我看看，我想做这个效果，是不是得装插件？”
洪仓坐到她座位上，只看了一眼图例就熟练地操作起PS。张歌在后面张着嘴，眼花缭乱了半天憋出一句：“大佬啊……”
洪仓扭过头，问：“学会了吗？”
张歌点了点头，又摇头喃喃：“太快了。”
洪仓一言不发，按下一系列的撤销键，张歌立马打起精神，一瞬不瞬地看他用0.5倍速又操作了一遍。
“学会了吗？”
张歌点头，投桃报李地说：“我请咖啡。”
百无聊赖的李谷和付小贞瞬移似地凑上来：
“我要冰拿铁。”
“我要柠檬茶。”
张歌无语，掏出楼下咖啡店的储值卡说：“李谷，你去。我也要拿铁吧，洪仓呢？”
洪仓摇摇头。
“别啊，我主要想请你，你不喝让这俩癞皮狗占便宜？”
付姓的癞皮狗讪讪：“姐，话也不能这样说……”
“不知道喝什么。”洪仓闪到一边，意兴索然。
“那正好。”李谷夺过会员卡塞到他手里，说：“你去买，想喝什么买什么。”
张歌气到想打人：“要脸吗你！老子！……”
洪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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