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礼的母校按照最新的全球QS排名,正好和清华挨着。
全球前20的水平,能顺利毕业,尽管是哲学系,也足以证明他的智商属普通人里面较拔尖的那一批。
但翻译不是简单的生搬硬凑,相较起英文,他的中文行文水平其实很有限。这导致他不光要从各种途径查询揣摩譬如contour、sculpture这类词汇在彩妆领域中延伸出的新含义,还要保证翻译出的汉语是连贯通畅的。
他干干停停,其间一共叫外卖一顿,玩游戏两局,下楼买咖啡一趟,玩手时间更是不用计,晃晃悠悠轻轻松松,直到九点也没产出什么里程碑式的成果来。
好累。知礼深呼一口气,心想这也就是在中国吧,放欧洲,干到这个点儿明天就可以去工会告老板了。
算了,先回家,明天早点来,加快下进度,大概应该也许可能弄得完。
9月的重庆值盛夏,一出大楼就是桑拿房一样的热浪和高温,道路的两旁灯火通明,数不清的大排档、酒肆和路边摊鳞次栉比。这里的居民好像都不需要休息,带着比白天更高的热情聚集在一起,吃饭,喝酒,划拳,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只属于山城的喧嚣和风情。
知礼爱极了这种感觉,虽然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自己对于“家”的期冀,但在内心里,他认为除了脚下这片土地外的任何地方都是异乡,即便自己在欧洲生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重庆;任何地方都赋予不了他脚踩这片土地时的归属和安宁,即便自己在英国有着比此刻更好的物质条件和社交关系。
就算这次不被召回来,他也早动了要回国的心思。但是现在和自己预想中的归乡生活比起来——总觉还缺点什么。
是不是应该谈个恋爱?他从便利店里买了个饭团,坐在落地窗后边笑边想。
夜空中充斥着市井气和烟火香,知礼坐在窗后观察眼前的一切如同欣赏一出戏剧——sleep no more,完全浸没式,路人笑他也笑,路人猜拳他也忍不住偷偷握拳翻手指。
流光溢彩热闹非凡的山城夏日,一定会有美好发生。
手机这时震动,是付小真发来的消息:“徒儿,出不出来吃烧烤?”
太好了,可以从观众变演员!
他正想回,余光却捕捉到了街对面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人影。
嗯?瘦,低头,一个人。有点眼熟。
是他?咖啡先生?
知礼反应了零点几秒,扔下吃了一半的饭团,像只猎豹一样朝过街天桥冲了过去。
洪仓在五点半的时候已经下班了。他路过巴尔扎克,发现又有放电影的通知就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今天的影片是迈克尔哈内克的《白丝带》,09年的金棕榈作品。和上次的《大象》不同的是,它本身就是一部黑白电影。
洪仓决定留下来看,他坐在江边的树荫下长凳吃吐司吃到6点30,电影40的时候开场,140分钟的片长,放完正好快9点。
《白丝带》的镜头语言压抑,黑白色的景深配合德国一战期间的乡村风光,在看似优美和平静之下,不经意地营造出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悬疑氛围。放映的过程中一直有观众陆续立场,但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一个关于人权反抗父权的故事。散场后,他在去往地铁站的路上边走边思考。
地铁站的入口对着过街天桥,洪仓正要转身,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从上面冲下来,像是一道闪电从自己眼前划出一道醒目的光影。
是上次那个人,只不过换了烟灰色的T恤,合身,轻盈,跑起来的时候包裹住身体,紧绷的后背弓出流线型的一个弧,力量十足。
他朝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人跑过去,像上次一样超出了一个身位才猛地刹住车。
夏知礼,仓廪实而知礼节的知礼。洪仓回忆起他的名字,然后迈步乘上电梯下行而去。
知礼在大学时代玩赛艇和短跑,成绩还行够吹牛逼。他觉得他这次的速度可能破了个人的纪录,百米十三秒应该都打不住。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刚说了句“你好”立马发现认错了人。
自己虽然脸盲,但面前这个人和买咖啡的那位先生长得完全不一样,眼眉不如他那般精细,鼻子不如他窄挺,嘴角也没有他一样自然上扬——略为冒犯地形容,就是没有那么好看。
倒是都瘦,所以自己才会认错了背影。
“抱歉。”他不好意思地摆手,“我看错了。”
知礼悻悻地往地铁站走,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失落。他觉得自己再找不到那个人就要忘记他的模样了,这28块钱很可能会永远都还不回去。
28块人民币倒也不至于,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掏出手机给付小真回了个“今天不了,下次我再去”。
洪仓现在所居住的小区离公司不远。
他来重庆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全拿出来平铺也占不到两平米。一个月以来,除了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他也没再添置什么新物品,这导致并不小的房间看起来像没居住人似的空荡。
沙发先前被房东抽走了,洪仓在客厅的角落堆放了一些书,外加一个简单的坐垫,给自己筑造了一个可供发呆和阅读的小空间。
他到家之后先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之后又给自己量体温和吃药,忙完一切坐下来的时候已经快10点。
地上有一本反扣的《性学三论》,他一边把书拿起来一边解锁自己的手机。
有两条未读。
第一条来自系统一分钟前的推送,显示是否确认一家心理诊所的周六上午咨询时间。第二条来自一个小时前的张歌,写的是:“出来吃烧烤吗?我请客。”
洪仓给张歌回了个“抱歉,今天不了”。然后又囫囵阅读了遍第一条推送,放下手机站起了身。
卧室里有一面旧租客留下的全身穿衣镜,他朝它走去,边走边脱自己的衣服。
站到镜前的时候已经全身赤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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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eep no more是一场浸没式的戏剧。原创于英国英国啥啥剧团的,现在上海有团常驻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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