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仓走进办公室。
“坐，洪先生。”黄老板边说边给他倒水。
洪仓摇头，说：“谢谢。我在外面刚喝了。”
黄老板：“嗯。洪先生感冒的时候我人在出差，没来得及回来看您，好点没有？”
洪仓点头：“没事了，谢谢。”
“注意身体。洪先生之前生活的地方都没有重庆这么热，夏天可能会很辛苦。我给您准备了些适合这个季节的补品。”黄老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我不方便给您送到家里去，在手机上叫了个同城快递，一会儿他会联系洪先生，您直接给他地址，他帮您送过去。”
洪仓抬起头。
黄老板开始紧张，忙解释道：“洪先生别多心。真的就是网上随便叫的，我很尊重您的隐私……”
洪仓本来不想要，看他这么一忙乱不得不改变了主意，于是点了点头，道：“谢谢。好的。”
黄老板偷松一口气，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成就感，他忍不住笑，说：“要是喜欢我下次多搞点，肯定有用的，补身体的东西肯定有用的。”
洪仓颔首致谢，他心中挂念着无人问津的淘宝店，于是说：“我先去忙了。”
“好。”
洪仓起身离开，正要推开门，黄老板蓦地又问：“洪先生。您这些天一直都在重庆？”
一直？都在重庆？
洪仓回过头看他，黄老板用赤城眼神与他短兵相接。
三秒钟后。
“嗯。都在。”
外面三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商量烧烤，付小真和李谷都背对着门，唯有张歌，眼瞅着洪仓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诶？”她正要问怎么了，转念一想人都有三急，自己也不能管太多了。
洪仓冲进厕所把门锁死。
一直在重庆？
他止不住地颤栗，弯起背脊抵住墙壁。
一直在重庆？
他想起自己为了进入候机厅买的那张飞成都的机票，忽地生出灭顶般的恐惧和紧张情绪。
被发现了。他知道自己买了机票。他知道自己去了机场。
心跳到了嗓子眼，肺叶压缩得快要泵不出空气，他像被扒光了似地晾置在了强光下，每一个毛孔都被人扩开了细细观察。
他咬紧牙齿，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赃俱获的贼！下流！卑贱！像只蚊蝇般渺小，压根不足那个人去挂齿！
他现在一定觉得恶心。
恶心。确实很恶心，
洪仓无助地闭上眼睛，有冷汗顺着额角流淌下来，肠胃绞动，全身的肌肉都开始酸痛。
“哇”他突然跪到马桶边，毫无征兆地剧烈呕吐了起来。
知礼到卫生间洗手，隐约听见隔间里有人在呕吐，走上去敲了敲门，问：“朋友，没事吧？”
洪仓的脑子已经不能思考，很机械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大楼是开放的，偶尔也有陌生人过来借用卫生间，知礼怕里面的人不方便，于是说：“需要帮助可以到右侧的办公室找我哈。”
知礼搞完所有工作还不到一分钟张华就出现在办公室，他抬头看一眼时间正好3点，心想这人还真是变态般的守时。
张华：“弄好了？”
知礼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
“到我办公室来。”
知礼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张华刚一坐下，他就把自己用订书机随手装订的产品说明递了过去。
钉子没打牢，张华一接就散开了，蹙起眉头看了眼他。
知礼尬笑，说：“失误。内容还是很不错的。”
张华把他做的册子打开仔细阅读，每换一行表情就严肃一分，三页翻过去像是包公似地抬起了头。
“这就是你做的？”
知礼搞不清状况，回答：“是啊。”
“contour your face就是克你的脸？”张华有些震惊，说：“还是克服的‘克’？”
知礼一脸懵懂：“嗯？”
“Blush Products，红脸神器？”
知礼想了想，用肯定句式回答：“啊。”
张华用三倍速浏览剩下的内容，一小会儿后，评价：“不折不扣的失败作品。”
知礼不解又不服气，说：“没错啊，我bilingual……”
张华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精致的小册子递过来，说：“对照这个把你自己的错误都圈出来，这次的截止时间是明早九点。”
知礼拿过来一看，可不就是官方的中文手册嘛，明明都有了还让自己费劲？
他正想反驳，张华却率先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这次还不合格，我会遵循大陆劳动法试用期辞退你。”
知礼：“……”
“开始吧。”张华不看他，又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知礼对张华每次出现说自己几句就走管理方式非常不满。他之前对下属总掏心置腹的好，为什么轮到自己打工就摊上这么个老板？
他极其想甩手不干了，但脑中突然冒出夏知书暴怒的脸，立马很怂地对张华背影嘀咕了一句：“哦。”
知礼垂头丧气地打开手机，找到刚被拉进去的烧烤四人群，发了个大哭的表情，说：“我去不了了朋友们，我得加班。”
付小真跳出来连发了几十把刀，说：“很好，你和洪仓两个鸽神！我命令你们就地结婚！”
知礼心想又不是自己故意不去，发了个抱歉就放下了手机。
晚上的烧烤局儿又没有攒成，不光是付小真不高兴，张歌也觉得有点遗憾。
上次聚餐大概是在两周前，洪仓也去了，虽然不怎么说话，可不管是吃饭还是唱歌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结束之后还打车把自己和付小真送回家，参与感很强。
当时大家借着酒劲说要形成一月两次的聚会习惯，洪仓也点了头，但现在看来，成年人在酒桌上说的话完全不能信。
她偷偷看他，临下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老板刚才……不愉快？”
洪仓：“嗯？”
她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说：“没事吧？”
洪仓低头收拾东西，说：“没。”
黄老板前脚走李谷后脚就逃班溜了，付小真也跑去隔壁找徒弟，两个人锁好门一起往外走。
“一起吃顿烧烤好难啊。”张歌故意抱怨。
洪仓：“对不起。”
他平时也这样，说的最多的就是“哦”“嗯”“好”之类的短语，但此刻的状态却有些不同，穿上了甲胄似的对外界建立起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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