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面具就要扣上宁晏逍的脸，下一刻，绯忘初随手一伸，轻轻巧巧地就从他手上拿走了这半壁面具。
面具一脱手，宁晏逍身上的红光顿时消失，幻象也在眨眼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转过头：“小忘初，你——”
“我没事。”绯忘初示意无妨，一边撩起了衣袖。
他的手腕处用红线系着一个古拙的铜铃，微微地发着白光。他的左手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样子，苍白而宽大，但这幻象到红线处就止步不前，仿佛被什么给拦住了。
闻人岁和宁晏逍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去打量他手中之物。
可此时此刻，在绯忘初手心里的哪里是一个面具，分明是一个号角。
这个号角小巧精致，不知用什么动物的骨头雕成，周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看起来十分贵重。
宁晏逍皱起眉：“这鬼东西还会变？”
绯忘初放下衣袖：“它是我们心魔的投射，因此在不同人的手上，会变成不同的样子。”
闻人岁见他一脸笃定，便问：“忘初，你可是对这阵法有了眉目？”
“见到这个，我便确定了。”绯忘初看着自己手中的号角，“是‘九九诸生阵’。”
宁晏逍虽对易术阵法一窍不通，却也听说过这杀阵的大名，不禁大吃一惊：“什么？”
绯忘初道：“这世间阵法万千，能引虚入实的却寥寥可数，‘九九诸生阵’便是其一。它以入阵之人的心魔为食，并据此推衍出无数个真实的幻境。心智再坚的人，也敌不过自己的心魔，最终无一例外，会被阵法活活困死。”
“我的心魔是个面具，你的心魔是个号角？”宁晏逍干巴巴地道，“这也太没气势了吧，心魔不应该是姿态曼妙惑人心神的美貌妖姬吗？”
“你们难道都没认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号角。”闻人岁面色凝重，“这是当年魔帝子手中的龙角号。”
魔帝子三个字，人人都不陌生，甚至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正是百年前率领魔族大肆屠戮，将整个人间拖入地狱的罪魁祸首。
绯忘初微微一怔，宁晏逍道：“魔帝子的龙角号可比这大多了，至少有这么……”他用手比划到一半，自动消音。
绯忘初手中的，的确是缩小了数倍的，魔帝子的龙角号。
在持续了十二年的“祸世之乱”中，比魔物横行、城池失守、尸骨累山、血流成河更可怕的，是在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之中，听到这低沉诡异、来自深渊的号角声。
号角声一响，意味着魔军将要集结进攻。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代表着他们人生中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等死。
“我出生在‘祸世之乱’结束之后，”绯忘初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从来没见过这个号角。”
从没见过的东西，怎么会被“九九诸生阵”判定，这就是他的心魔？
“难道是阵法弄错了？”宁晏逍猜测道。
“不可能。”绯忘初摇摇头，“阵法之内自成一套法则，只要阵法不破，法则就不会变。”
他凝神细思了片刻，还是毫无头绪，宁晏逍道：“不必纠结这么多，我们把这什么九九诸生阵破了不就完了？小忘初，这阵法可有弱点？”
“有，”绯忘初道，“它唯一的弱点便是极其耗费灵力，寻常法宝根本支撑不起。除非，它的阵眼是一条灵脉。”
宁晏逍看着眼前寸草不生的沙漠：“可这鬼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灵脉的样子啊。”
闻人岁却想得更深：“如果有灵脉支撑，九九诸生阵可否运转千年？”
“那这条灵脉，必定非同寻常。”绯忘初顿了顿，“但我可以确定，这阵法，确实已经存在了上千年。”
“为何？”
绯忘初道：“九九诸生阵以入阵之人的心魔作为杀伐利器，但还远远不够，它还需要一个能引人主动入阵、又不会心生警惕的诱饵。”
“黄泉沙就是这个诱饵。”宁晏逍说，“要不然，这个阵法也不会特地被设在沙漠里。”
“不是阵法被设在黄泉沙里。”绯忘初摇摇头，“而是，黄泉沙本身就是一个由九九诸生阵衍生而来的幻境。”
“什么？”宁晏逍倒抽一口凉气，“不……不会吧？”
这片沙漠，竟然是一个幻境？
绯忘初微微一笑：“宁大哥，你在这沙漠里转了这么久，肯定发现过它的不寻常之处吧？”
宁晏逍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那场不合常理、古怪诡异的沙暴。
“这就是了。”绯忘初看到他的神色，便已明了，“只有一开始就将人拖入阵法编织的幻境里，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人们心底潜藏的心魔，从而将人一一绞杀。”
闻人岁已经冷静了下来：“既然这九九诸生阵早在千年以前就被设下，那么布阵之人是谁？他的目的为何？”
“我现在差不多已经相信那个传言是真的了。”宁晏逍缩了缩脖子，“说不定真有什么先天灵物，有人为了不让这先天灵物落入他人之手，所以……”
“那他干脆把这先天灵物独吞了，岂不是更方便？”闻人岁道，“为何要大费周章，布下一个九九诸生阵？”
“在这世间，唯有一城、一派的护城阵法，需要千秋万载地运转下去。”绯忘初若有所思，“或许这九九诸生阵，是一个护城阵法，而它所隐藏的，是一座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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