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吧。”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有她膝盖落地的那一瞬。
总之恍惚间听到这样一句话时候，戚素知到自己当是性命无忧了。
她也不问为何被放过。
只站了起来，从容的教人生气。
皇帝倒还不至于生气，只是越发看不透她。
她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又像是什么也在乎。
实则连她自己也不晓得现下自己在乎什么。
“朕问你句话。”全然没有解释方才的怒火是如何消失不见的欲望。
无上权威便是如此，任何人没有权利质问原因，人家不想解释就是不想解释。
戚素道：“民女洗耳恭听。”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倘若老八能回来，你还是会嫁么？”
问的是会不会嫁给纪杋纾。
这意思没揣摩错的话。
戚素道：“民女不知。”
“因为……届时要看，他是何时回来了。”
鸿昌帝道：“这时候你倒是实诚得很。”
“民女一向很实诚。”
皇帝眯了眯眼，“行了，你退下吧。”
戚素道：“是。”便福了福身行了个礼。
鸿昌帝一直这样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御书房内室尽头。
老八找的这姑娘，的的确确是很不寻常。
不像是镇国公府里教出来的女儿，倒像是……市井里头长大的。
她不自称臣女，却以民女自称。
是想教自己抛却她的身份来审视这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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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素出了门来，才恍然发觉自己手心里已是包了一手的冷汗。
说不害怕是假的。
世间万物总是要惧怕站在权力链条顶端的人，不论是何原因。
只是她觉着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十分重要的细节。
总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
是哪里不对呢。
皇帝的态度？
似乎是没半点不妥当。
他是该着讨厌她，厌烦她。
因此上，就教他讨厌，厌烦她一个人便好，不要牵扯镇国公府的其余人等。
她可以避开自称“臣女”，只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并非是什么想要更多个人的审度这样扯淡的原因。
试想儿子都不在了，她有什么样缘由要去寻求未来公公的非同一般的关注度。
因此这件事上皇帝是想左了。
拢水拢沙等她多时，见她出来后脸色颇为不好看，却也憋着没问。
宫墙禁忌地下，慎言少语为妙。
一直到被送上自家马车，拢水终究是绷不住了。
“小姐怎么回事？皇上为何突然要召见你？”
她们并不晓得周临植实则是俞莳乔的缘故。
戚素想了想，虽则是一身的疲乏难解，还是靠在马车壁上轻声道：“周府的老三，实则是遗落民间的皇子。”
此话一出，不知拢水，饶是拢沙一贯镇静，也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拢水话都说不利落：“小姐，你，你当真的么？”
戚素点点头。
她们二人皆是知道戚素惯不会在大事上同她们二人玩笑。
“那，那小姐，皇上的意思是，是……唉，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拢沙瞧见戚素分明是精力不济了。
应对那样棘手的场面……拢沙道：“别问了。”
拢水悻悻闭了嘴。
戚素却道：“他没什么意思，只是……看我不惯罢了。”
二人心头一惊。
被皇上看不惯……这，这可不当耍的啊。
戚素道：“我有点乏，回府了唤我。”
从头至尾都忽略了的细节，戚素到现在更是没精力摘出来。
人一旦要是陷入某种思维困局，便会对突然出现的转机而表现的迟钝些，戚素她现下就是这样状况。
况，见纪杋纾在先，实在不能不教她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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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纪夫人对自己大儿子破天荒地出现在正院里头很是受宠若惊。
“续之今日有事？”
每天不都忙的一回家就钻进书房么。
纪杋纾道：“陪父亲母亲用饭。”
纪夫人睁大了一双眼睛道：“真的？”
几年了儿子没有主动说过这个话。
刚进屋的纪萧道：“你信了他的鬼话，定然是为镇国公府的亲事来的。”说完哼了哼。
纪杋纾表情不变，没有被戳破的尴尬，也没急于辩解的欲望。
纪夫人脸却黑了。
心里着实的不是滋味，莫不要说她本身就对这姑娘不甚满意，现下还没嫁进来就叫儿子着紧成这样，日后她这个娘的地位可还放得下？
纪夫人终究是个心肠柔软的母亲，她目光温柔道：“续之啊，那姑娘真有那样好？”
纪杋纾：“母亲说什么呢，我只是想起许久没陪你们用过晚膳罢了，既父母亲不喜，那儿子便回去了。”
纪夫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这种人。
纪杋纾这号人，骨子里同俞莳乔其实没什么分别。
骨肉亲情看得颇淡，说白了对自己父母亲耍心眼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付母亲尚且如此，外人更不必说。
纪夫人上前一把拽住他，“你给我老老实实坐下，吃顿饭还是我求你了，真是儿子养大了不由娘。”
纪杋纾面容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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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倒是吃得颇为风平浪静。
纪夫人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
“续之，那位……戚姑娘的八字，很好……同你也很是相合。”
纪杋纾淡淡点了点头。
早就已经知道的事。
他手伸的那样长，怎么可能忍到等着亲娘来告知他。
然则表现出来就是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纪夫人叹了口气。
她的丈夫是个性子十分好的直肠子，儿子长成这样也不知是随了谁。
过去将近三十年，她一直都觉着儿子是不是同旁人不一样，对女子压根没有半分兴趣。
换句话说就是不正常，有隐疾。
拖到老大不小了，亲事也没个着落。
现下终于像是看见了曙光，抛开这姑娘本身是什么样不谈，这小子的态度又叫人越发看不透。
你说他在意，他仿似是挺在意。
只是对什么事都不多过问。
好像是，只要能娶这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似的。
是不是真心喜欢，纪夫人也没底。
“续之觉着，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如何？”
眼下年关将近，不会有人不长眼这时候办喜事的。
天气也颇恶劣，不好看。
纪杋纾：“全凭母亲做主。”
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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