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英雄少年，哪有不想着名望和美人的，我不侃你了，把面放下吧，差不多了。”
李羽拿盖子把装面团的大碗盖住了，拿了一个小锅架在了灶上，跟唐起阳说，“面醒一刻钟，然后揉光，再醒半个时辰，之后切成小剂子擀平就能包包子了，你应该会做，那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小笼包子的馅料是不一样的，比一般的包子多了肉冻碎，这样蒸出来才会有汤汁。”
“是拿猪皮做吗？”唐起阳问。
“猪皮，牛筋，都可以，能做冻的就都行。”李羽把自己先前做好的肉冻拿了出来，给唐起阳看，“焯水之后煮一煮，加葱姜香叶、小茴香和八角，煮好之后再放盐，尝尝咸淡，感觉合适就可以把汤盛出来，拿冷水震着做冻就行。”
唐起阳闻了闻肉冻，感觉自己问题不大，放下后有指了指李羽架起来的小锅子，问她，“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做肉馅用的调料水。”李羽往锅子里倒了一杯水，从碗柜里拿出一块肉来，放在了砧板上，叫了唐起阳一声，“你帮我剁肉吧。”
唐起阳过去，从刀架上抽了把刀下来，一刀刀剁起了肉。
李羽把花椒、小茴香和几个八角放进了锅里，弯下腰看了看火，感觉有些大了，抽了两根柴火出来，在地上按灭了，然后一抬头，看见唐起阳认认真真地在剁肉，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里有两分郁气，不太明显，像是阴日里没由头的闷闷不乐。
李羽走到缸边取了点水洗手，洗完甩了甩，甩了点水花在唐起阳脸上。
唐起阳转头看她，问道，“怎么了？”
李羽望着唐起阳的眼睛，觉得有些可惜，“你有心事吗？”
“啊？”唐起阳一脸茫然，“我没什么心事啊，怎么了？”
“你让我想起宋连生刚入谷那会，”李羽回忆了一下，然后才说了下去，“他也是你这样，满眼的苦闷，偏偏又想躲藏，把心里话全部藏起来。”
“啊？”唐起阳一面更茫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面又隐隐觉得糟糕，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李羽把手上的水渍都甩干了，从菜篮里拿了几根大葱出来，放在了唐起阳手边，“等会把葱白切出来，要用葱白碎。”
唐起阳低头看着剁得半成的肉，又看了看手边的葱，最后一偏头，望向了自己手上的菜刀。
刀用了很久了，木柄的棱角被用出了包浆，刀有点窄了，应该是磨了很多次，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不能用了。
“前辈，”唐起阳专注地望着手里的菜刀，有些出神，“我最近一直在想，什么是刀？”
李羽望向唐起阳，直觉他还有话没说完。
“我从小就练长刀，因为我师傅就是用刀的，所以我就自然而然地用了刀。”唐起阳撇撇嘴，把菜刀放了下来，取下了自己腰上的长刀，拿了起来，“双刃为剑，单刃为刀，剑可左右回迎，但刀不行，刀只有一面有锋，便只可一路往下，挑好了一条路就不能回头了。”
“我也用菜刀，切菜剁肉，拍蒜去皮，干得都是些上不得大雅之堂的活计。”
“好像刀就是比较俗气，”唐起阳把自己的刀从鞘里抽了出来，看着刀面上自己的脸，模糊的，看不清面容，“屠夫卸肉，用的是刀，他不会用剑，不会用枪，不会用矛，就只用刀。”
“那什么是刀呢？”唐起阳抬眼，直直地望向李羽。
李羽张了张嘴，发现她还真答不上来，只得告歉，“对不起，我们药谷多半用针，对刀兵一事，真的没有太多见解……但是，我觉得你对刀的理解走偏了。”
唐起阳突然就觉得有点委屈。
这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你把难过藏起来，拿笑给他们看，但他们又觉得不满意，偏偏要问。等你真的说了，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给他们看，却只能他们的收获不解和指责。
唐起阳微微垂眼，刀面上，少年的脸依旧模糊，一会儿一个样。
“我只是想不通，”唐起阳偏头，把长刀一点点推进鞘里，“你们要我用刀，却没人告诉我什么是刀，我学招耍式，跟着大家一起横劈下砍，顺着你们的要求去做，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可是我有时候也会想，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想不通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底什么是刀？”
唐起阳说完，刀身已经全部入鞘，他拿着这把刀，突然很想把它扔出去。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叫了起来，不停重复着，“我为什么要拿它？为什么要练它？凭什么了？”
李羽看他这样，满心后悔。
她本来只是觉得这小孩心里有事，就多嘴两句看看能不能劝解几句，谁曾想，把人家闹成这个样。
“额……”李羽有些为难，咬了咬嘴唇，想了半天，找了个话题来，“不是要做包子吗？继续剁肉吧，再剁一下就好了。”
唐起阳微微偏头，看了眼砧板。
那把快报废的菜刀被随意的放在了上面，半面刀都搭上了肉，还有一半悬在板上。
“我不想学了。”唐起阳把手里的刀一扔，扔进了火堆里，“我不干了，你们自己玩吧。”
“啊？”李羽傻眼，急急忙忙地把唐起阳的刀给抽了出来。
那刀鞘用布缠着，被火一燎，都发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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