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加湿器发出细小的运作声，如水流一般潺潺飘出一团棉花状水雾。投影大屏上播着一部地球时代动物的2D纪录片。
“你怎么进来了？”陆书行刚洗完澡，披一件睡袍靠在沙发上，就看见刚送完吴真回来的郜研刷卡进门。
“没房间了，我被分过来了，不介意的话我在屋外的沙发上睡。”郜研站在玄关处没有进来，礼貌地回答到。
“没事儿，你去床上，我在沙发上睡就行。”
“你酒喝了不少吧？”郜研把外套脱掉挂在衣帽架上。
“不少。”陆书行的头有些晕，理智还算清醒。
郜研绕到沙发后，捧起陆书行的下巴：
“喝上头了吧？这种场合确实很累人。”
“……”陆书行已经半阖上眼睛。
“看着我的眼睛，就好好放松一下，我数到一，你想象自己坐在一间宽阔明亮的教室里……”
“3，”
“2，”
“1，”
“……”
郜研右手缓缓搭在陆书行的肩膀上，打了一个不怎么响的响指，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
纪录片上的豚鹿最终被云豹咬住脖子断了脊柱，但它会永远记住豚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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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书行的困倦如同冒泡沫的水塘，在猛地一低头后豁然清醒。再低头看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纸质教材上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黑线。
“陆书行，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讲台上的老师扶了扶眼镜，用的还是落后的2D投影屏，PPT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陆书行没说话，盯着斜前方同学的后领。
像是感觉到他的注视似的，郜研扭过来头露出一个浅笑：
“选C。”
陆书行复述了一遍，老师也没空揪着陆书行浪费时间，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陆书行已经不觉得这是梦了。如果真的如陆书行所想，是郜研对他的催眠……他该怎么办？
盛夏时间的温度被调得很热，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天空是幽深的绛蓝色，太阳是咸蛋的橙黄。空气中有薯片和蓝莓汁的味道，细闻知道薯片应该是黄瓜味的。
学校里的空调被堵住了似的断断续续地吐着不怎么凉的风，头顶的吊扇被卡在一个角度咯吱咯吱作响。
“这空调怎么还没人修！都上报好几个月了！”
“谁会管我们这么个小辖区学校啊！人家市中心的高科技学校都是用全校恒温系统，空调风扇这种几百年的老古董谁会安装啦！”
“……”
以及耳边絮絮起伏的抱怨。
课间操的铃声响起，几个易拉罐铁皮和废旧遥控车拼装的简易巡逻AI转动着摄像头发出提示：
“请同学们有序下楼做操，AI巡逻组会登记班级请假及逃操名单！请同学……”
郜研没动，低头算一道题。于是陆书行也没动。
“你不去做操吗？”郜研像是知道陆书行没走似的，头也不抬地问他。
“你也没做。”
“我请假了啊。”郜研回头眯着眼笑，像一只狡黠的小白兔，拿着书转过身子来，双腿分局椅背两侧，趴在陆书行桌子上与他面对面：“帮我看一道题。”
陆书行早就忘了高中的知识点，又不想结束与郜研的搭话，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读题。
陆书行垂下头去握一只笔，在简陋的演算板上画来画去，线条杂乱无章，有些连基本公式都默写错了。
“先画个图吧，嗯……这是个复合函数，然后……”
郜研看着陆书行支支吾吾讲不出来，憋得脸红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
“你别笑了，我不会。”陆书行坦诚地放下了笔，抬头看郜研。
郜研的眼睛眯成月牙，看上去十分开心，双手拉着椅背向后靠去，两条伸直了的腿不小心碰到了陆书行的小腿，陆书行缩了一下便不再动，如灼烧般的触感几乎叫他说不出话来。
“九班请假人数1，姓名，郜研，逃操人数1……”易拉罐AI上用电线绑着的大喇叭朝着二人提高了音量。
它还没播报完就被郜研从地上捡起来，打开窗准确无误地扔进楼下垃圾桶中。
“逃操人数1，姓名，陆……陆书……嗞嗞……”
易拉罐AI可怜巴巴地被摔得四分五裂，监控最后拍到的应该是郜研那张放大了的脸。
“我是不小心的。”郜研朝陆书行眨了眨眼睛。
“嗯，我作证。”陆书行轻声回答郜研的谎话。
“出去走走吗？”
“行。”陆书行把椅子放回桌下。
教学楼走廊的尽头是一台自动贩卖机，郜研从兜里拿出一只旧式屏幕手机，手机屏裂了起码一半，刷了半天出不来一瓶饮料，最后暴力开解，照着贩卖机踹了几脚随机滚出来一瓶冰镇青梅汁和一瓶桃子汁。
“给。”郜研把桃子汁儿扔进陆书行怀里，坐在陆书行的旁边。
青梅汁有些酸，喝上去有种劣质饮料工厂的食品添加剂味道，郜研只解渴似的喝了两口就捧在手里不再喝了。
“我能尝一口你的桃汁儿吗？”
“什么？”陆书行还没完全抬起头，就被郜研捕捉了一枚吻。
很软，很轻，有种酸酸甜甜的冰镇青梅味道。陆书行睁大了眼睛，似乎难以置信郜研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只手撑着长凳，去承接郜研的吻。
只是几秒钟的事儿，也仅仅是舔了一下嘴唇，陆书行却觉得沉沉甸甸。
“我保证没有下次……”郜研低声说，陆书行没有听清楚，也不会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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