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华接过那块铜表壳上镶嵌着蓝宝石和珍珠怀表,打开一瞧,却见表壳内侧镶嵌着他们两人的结婚照小像,不由得心下感动:“难为你用心了……”
顾清明绝口不提这表本身的价值,只道:“你喜欢就好。”
顾家二老盛装出席了慕昭华八十整寿的庆祝宴会。
上了年纪,总喜欢热闹。看着满堂儿孙,慕昭华觉得自己最近生病的身体也好了不少。看到慕昭华开怀,顾清明比谁都开心。
顾六少跟坐在身旁的顾七少窃窃私语:“老爷子和老太太真是恩爱。”
顾七少点头道:“是啊,从我落地起,就没见他俩红过脸。”
坐在顾六少膝头的顾九姑娘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喜欢奶奶,奶奶也喜欢爷爷。”
“对了,我听爸妈说,你跟奶奶长得最像。爷爷小时候把你留在老宅,总将你打扮成小姑娘!”顾七少打趣顾六少。
顾六少一点都不害臊,大大方方承认道:“像奶奶可是我的福气。奶奶可是少有的美人,又有才华,日本读的大学,又在美国拿了金融博士学位,还帮爷爷打理咱们家的买卖……美人在骨不在皮,你现在看奶奶,那气质,那身段,谁也不能说不好看。”
“六哥,你羞不羞,明着夸奶奶,实际上是自夸呢!”顾七少先是一笑,想到顾老太太的病,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别,小七,可不能表现出来。老太太眼尖,别让她看出端倪来。”顾六少拽了拽顾七少的胳膊。
“我知道了……”顾七少深吸一口气。
即使顾家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来想方设法救治慕昭华,她的身体也很快因为病痛而衰弱下去。
医生说,药石无灵。与其让慕昭华留在医院,依靠急救设备维持生命,还不如让她在家里,安稳离开。
一九九年的最后一天,顾宅。
这日,慕昭华的精神出人意料得好。
顾清明坐在床边,陪着她聊起这些年发生的点点滴滴。他心中隐隐预感,慕昭华只怕大限将至,如今也不过是回光返照。然而,纵使心底再难过,他也强行忍耐着,不在慕昭华面前表现半分。
入夜,慕昭华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绍桓哥,好像我很久没有这么叫你了……”慕昭华挣扎地说道。
“小七,只要你想叫,就可以叫,生生世世……”顾清明握住慕昭华的手,控制不住自己,哽咽道。
慕昭华轻轻回握了一下顾清明。
“我知道自己得了病,尽管你一直没有对我明言。毕竟是自己的身体,我哪里会感觉不出来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说,心里会更舒服一些,那我也不必说。我们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相携度日,多好。”
“能与你相濡以沫,我此生,已然圆满,别无所求。”
“只是,若是我也能有来生,还能与你再续前缘,那便更好了。”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绍桓哥,我舍不得你……”
慕昭华轻轻闭上双眼。
窗外,已经升起庆祝二零零零年到来的烟花。
顾清明怔怔坐在原地,保持着握住慕昭华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小七,竟然走在了他的前面。
他原本一直在想,他比小七大几岁,总归是要委屈小七送他离开的。
没想到,倒是他送走了她。
这样也好,痛的人,是他。
在慕昭华的葬礼结束后,顾家三少返回中国。
他先去了广东韶关,慕氏老宅,向慕岳通报了慕昭华逝世的消息。
已经期颐之年的慕岳,泪洒当场。
他知道,自己亏欠女儿良多。
尽管慕昭华是他唯一的女儿,可是由于他常年在外征战,对慕昭华本就关心不多。再者他的后宅也不平静,慕昭华的母亲长袖善舞,却也不能面面俱到;更何况,慕夫人更关心儿子慕昭义,对女儿慕昭华总少了重视。等到慕岳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与女儿之间隔阂已成。
那时,他想弥补女儿,却已经不知该从何入手。
知道女儿心仪顾家公子,明知结亲对他的政治前途不利,会招致蒋某人忌惮,他还是义无反顾答应了下来。
前途可以不要,可是女儿的幸福必须要。
慕昭华与顾清明婚后,顾家便远迁大洋彼岸,他纵然有万般弥补之意,却也没有机会。
一晃便是数十年,等来女儿的死讯。
千般万般的愧疚,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顾三少离开韶关,又飞赴京城。慕昭义退休后,一直长居北京。
听闻妹妹逝去,耄耋老者慕昭义,同样老泪纵横。
纵然这几十年不曾见面,那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如何能不心疼……
“你奶奶走得痛苦么?”慕昭义艰难地忍住悲痛,又问顾三少道。
顾三少也是眼眶微红:“奶奶走时,只有爷爷守在身边。爷爷说,奶奶走得很安详。”
“那就好……”慕昭义苦笑道。再问这些也没了意义,可是他总是忍不住要问。
“奶奶入土时,爷爷将您送给奶奶的项链也陪葬了。”顾三少交代道。
慕昭义没有忘记,那是自己亲自送给慕昭华的最后一件礼物。后来,慕昭华和顾清明成婚时,他还在华北战场,并未到场祝贺。他想,等全国解放了,总还有机会,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别,竟然这半个世纪都没有再见到自己的妹妹,只能从国外的报纸和电视节目上,看到自己妹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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