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霍荫麒被纪检委的人带走了，霍家上下最最着急的就是他妈妈。
一夜没睡，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子里连番轰炸，第二天天没亮她就急着把老公也推起来，催促他再给认识的领导打电话，问问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放了。
“就送了两次礼给黎笙，问清楚不就行了，需要这么久吗！”她甚至把霍彦东也埋怨上了：“大哥怎么能让自己亲侄子做这种事，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凭什么让儿子为你家人卖命啊？”
“不要胡说。什么卖命？这种事谁也想不到。”霍荫麒的爸爸相对淡定些，但也实在担心儿子的处境，等到八点钟就给认识的人一一挂电话，又和霍彦东面谈了一上午，都觉得局势不太妙，但霍荫麒在公司做的时间不长，相信问话时间不会拖太久。
可是一星期以后，霍荫麒还是没有消息。
程涤非睁开眼睛，周围是一片黑暗。他早已经习惯像野兽一样夜晚出没的生活，但是今天并没有任何任务。窗户半开着通风，城市的夜生活几乎已经落幕了，只有公安局那栋大楼还依稀亮着几盏灯，那是值班的同事。
静静地抽了一根烟，程涤非就像平时一样在家练了会身体，六点钟准时冲了个澡。他家离单位很近，所以经常是打卡前十分钟才出门，偶尔会在打卡后去附近小吃店随便吃点儿早餐。可这段时间他都很早到单位，同事们来的时候他已经烧好了水，还泡了茶叶，坐在电脑后眯着眼点击鼠标。
“你最近怎么了啊？”江语利吃着嫌疑犯家属送的橘子，还分了他两个：“天天这么早。虽然打卡不准时会被通报，可是你以前都不在乎啊。”
“早晨空气好。”他说：“起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没毛病。”
“对了，最近怎么没看到大帅哥啊？”江语利嚼着果肉，趴在他桌上问：“那天唱歌的时候他还说要请我吃饭呢。”
“我出去一趟。”程涤非披上风衣道：“你帮我报个出差。”
霍荫麒消失的这一个星期，外人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就连霍彦东公司内部的人也大都以为他只是去外地公干了，知道实情的人只能捂着，装着，熬着。
事发后的第二天老卢找到了程涤非向他说明经过，一个劲地道歉，程涤非气得把一个茶杯摔得粉碎。老卢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场还是吓得嘴唇哆嗦。
车窗被敲了两下，是黄胭，程涤非被吵醒了，说：“没锁，上来吧。”
“小霍的事情我打听了，可是也没什么新鲜的，你都已经知道了，”黄胭一闻车里的烟味儿就大皱眉头，再看程涤非刚刚睡醒，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也不敢多抱怨什么了，就说：“这件事你也帮不上忙。他家人才是最着急的。你想啊他大伯能量这么大，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当然不好轻易拿他开口，只能先从小霍下手。估计最多到五一吧，也该放出来了……”
“今年五一？”
“当然啊，难不成明年？”
程涤非骂道：“你是说还得关两个月！被关起来是什么滋味儿，你没经历过你不懂，能把好好的人逼得不成人样。”
“……”黄胭惊讶地瞪着他：“他又不是你家人，又不是你对象，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程涤非仰起头吐了口烟圈，脸上的情绪渐渐淡化了：“对不起姐，我一时嘴快，你别介意。”
“没关系，你冷静下来就好。”他什么时候叫过自己姐啊？见他这样，黄胭都莫名有些害怕。
两人一时都没再开口，黄胭的手机亮了起来，开着静音她没留意，是女儿给她打来的。程涤非提醒了她：“你电话。”她才注意到，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程涤非看似已经波澜不惊的脸庞，只说了几句就挂掉了。
“你别担心，小霍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儿。还有吧，你也不能太怪老卢。他也是工作需要，没有办法的。”
就为了这事儿，黄胭现在找不到牌搭子了。
“我没怪他。”程涤非弹掉了烟灰，嗓子比平时要嘶哑一些：“是我不想见到他之后又想起小霍。他自己难道不尴尬？那天把他吓得不轻，其实他做的这些事儿，我平时也没少干。”
“你知道就好。他可不像你，铁石心肠，他心里其实很痛苦。”
“我铁石心肠？”程涤非笑了起来。
“你看着真挺铁石心肠，老实说吧，我知道你对小霍好，可是这么好，我是没想到的。”
“我哪儿对他好了，”程涤非把烟灰缸端在手中，里头早已经满了：“我吓唬老卢其实是为了让自己不内疚。要是我平时多关心一点儿，也不会让小霍那天自己上了车……”
黄胭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程涤非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她的心脏直发紧。
“我早知道他和黎笙有往来，可我压根没注意这件事的后果，”程涤非很少说有关他私人感情的话，更从未对任何人袒露过自己对霍荫麒的看法，即便到了眼下，他也做不到把全部的实话说出口，说了又能怎么样：“当时我只觉得他不应该和那种王八蛋走得近，可我忘了，他也可能是身不由己。”
“我都被他骗了，他装作是个乐天的享受派，我就也觉得他生活得无忧无虑。”程涤非说着说着便抿着嘴角，一阵沉默，就好像他再次想到了霍荫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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