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审核都会有人受不了我的精神鞭打而自动离开，我以为第一个会是那个吴哲，没想到竟然是27。他和我对视的每一秒都很漫长，我在等待，寄希望于他可能乍现的理智，或者他身边的成才拽一拽他，他也许不会理会，但在那个松动的瞬间我会考虑再给他一次机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僵持在这里，直至我放弃等待，直至用我的枪把他送出这扇大门。我在心里微叹了口气，再见，27！
当看到他从愤怒到震惊到无措到沮丧的表情，说实话，那表情真是精彩，我想说点奚落的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袁朗袁朗，你应该打击他到丢盔弃甲爬不起来，应该让他记住这次失败永生难忘，你原来还是不够狠。
在我背过身之前，我的余光扫到了吴哲，此刻，我没有在他眼里看到我想看到的，惊讶？反思？抑或不屑？也许我也不知道我想看到什么，总之我什么也没看到。他的目光和他的表情一样沉静，如无波古井，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明亮的直视前方。这个总是喜欢平静陈述异议的少校，他说的都在理，可我不能在这段时间内纵容他的异议，于是我用“质问的口气”这个借口，一次次扣掉他的分数，警告他的抵抗。他不会做激动的辩论，也从不泄怒，但他仍锲而不舍地“质问”我的行为，即使被我一次次扣分。
我开始感到有趣，这个少校的表现超乎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许三多这几天一直有点失神，我猜想是因为那个“理由，过于天真”而扣掉的十分。那时我咬牙切齿，面容几近扭曲，我从未一次扣去谁十分，以至于这样做的时候，也不得不狠了狠心。许三多，你成长在善意的环境中，没有谁真正想要伤害你。可是世界不是这样，你将要面对的也不是这样。你若是老A，太天真就会带来危险。老A需要忠诚无畏的战士，却非莽撞的武夫。
我需要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成熟，在你见识丑恶、褪去天真后，仍能保留的善良，才是坚强的善良。对于你来说，考验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残酷更艰难，不仅磨练你的意志，还要调整你做人的根基。
“士兵，我是有苦衷的” ——这句话，其实是真心话，呵呵，可是若我再说一次，连你也不会相信了吧。
第一个月过去了，我们彼此熟悉，我熟悉了这群南瓜的怒气，这怒气甚至有味道、薄厚和声音呢，想必他们也熟悉了我的恶人嘴脸。在我每次紧急集合把他们从床上拖下来的时候，我志得意满的笑容总要和他们想杀人的目光来一次正面交锋，每当这时我都感到相当愉快，除了想达到的效果已经达到这个原因，偶尔装装恶人，也是件挺有乐趣的事嘛。
一个月内，陆续有人被扣完分而离开，在我多次扫视面前这群越来越少的南瓜时，终于有两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有人的表情是紧张的，因为分数所剩无几；有人的表情是专注的，他近乎完美的去拼命完成每一项训练任务，因为他的目标只是留下来；有人的表情是不屑的，因为他已经恨透老A，却又不甘心自行退出白费这些天辛苦；有人的表情是麻木的，因为他已经疲惫不堪，甚至连表情都懒得再摆了。但是有两个人，没有表情，没有表情不代表麻木，而是我不能看出他们的情绪。
这两个人，一个是许三多，另一个就是吴哲。
许三多终于从失神中走出，眼睛是始终澄澈的，望着前方，以一个士兵最标准的姿势。只有当我以快要碰着他鼻子的距离盯着他看时，他才会猛然对上我的眼睛，现出有点慌乱的样子，像是害怕自己又做错什么事。
而当我以同样的动作逼近吴哲时，他仍然不会有任何波动，也不会和我对视，他的眼睛明亮有神，充满温和的自信，好像全世界的信仰都在他那边一般，他像在看着远处的某种东西而沉思，又好像什么也没看。他的呼吸轻暖而平稳，如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我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有时候盯着他，会觉得有点后脊发凉，好像我的意图他都知道一样，但事实上，我仍相信他并不知道。
我习惯于对手下每个人了如指掌，但第一次，我有点不确定，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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