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你是傅与龄？”
傅与龄皱着眉说道：“你要叫我‘傅老师’。”
学生们都在窃窃私语，生怕两人要吵起来。岑彦后退一步，从善如流地喊道：“傅老师。”
傅与龄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看花名册，叫到：“邓岭。”
“在！”
岑彦回到座位，邓岭趁傅与龄不注意，推了推他：“你认识这个新来的？”
他却只是托着下巴，盯着站在讲台上戴着眼镜，面无表情点名的傅与龄，一声不吭。
第一节课就这么在点名中度过了大半，剩下的时间傅与龄对照着年级长发的通知，大概说了下这学期的安排，说了第一次月考的时间，剩下的时间就打开一个时事视频应付，多的话一句不说。学生们特别是女生，一开始见到傅与龄都兴致勃勃，但见到傅与龄不苟言笑，完全古井无波，无聊且无趣，都渐渐偃旗息鼓，视频播着，各干各的。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傅与龄松了口气，连忙走出教室。
傅与龄之前在B大修中文系比较文学博士学位，师从学界大拿，跟着做国家级课题，在本科生的课堂上侃侃而谈，整个B大没有人不认识他。如今他在江城一中，环境的落差让他羞耻，而这种羞耻又变成了一种自我惩罚之后的快感。
他不禁想起傅峰掷地有声的指责。
“你识人不清，令全家蒙羞，对你二十六年的栽培全部废了。你对得起你的导师吗，不说别人，你的学术抱负呢？”
还有戴玉姗流不完的眼泪，师长朋辈看着他，或怀疑或惋惜的目光。
傅与龄双手在裤兜里握紧又松开，强制自己想点别的，正好和高二3班原班主任沈卿迎面遇上。她才怀孕，孕肚不显，还是窈窕高瘦，气质温柔，轻轻地和傅与龄打招呼，傅与龄点点头，和她别过。
上课铃响了，傅与龄满心烦躁，不想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老师总是对他有无止境的好奇，旁敲侧击，就为了搞清楚B大才子为什么落到高中来教书。
傅与龄拐了个弯，上了天台。
依旧没锁门，他借着日光看了一下，发现门锁好像坏了。
傅与龄没带烟，也没有想过在上课时间躲起来抽烟，他只是靠着栏杆，吹吹风，无意义地发呆。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右肩，傅与龄转过去，没见人，一回头，发现岑彦站在他左边，靠在栏杆上看他，吹了个清亮的口哨，笑着说道：“嗨。”
和那天晚上在天台上桀骜不逊的样子判若两人。
傅与龄懒得应付他，回头就要走，直接说道：“不要逃课。”
岑彦腿长，一跨步，拦在他前面，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肚子痛，休息一下，吹吹风。”
傅与龄哪里信他的鬼话，随口说道：“不发烧了？”
岑彦笑起来的时候，薄唇下漏出尖尖的虎牙，赖皮地说道：“可能还有点，老师给我摸摸额头？”
傅与龄：“......”
岑彦冷不丁说道：“老师，你记得我吗？”
“记得，”傅与龄耐下心来，跟哄孩子似的，“那天不是在天台上见过吗。”
他没留意，岑彦先是眼神一亮，听到后半句，眼神又冷了下来。
傅与龄绕开他，要走，突然听到轻轻的抽泣声。他循声过去一看，有个瘦弱的男生，躲在天文台的背面，天台的角落里，身子一抖一抖的，明显是在哭。傅与龄认得他，是自己班上的男生，叫穆晓，个子小，戴个厚镜片眼镜，坐第一排，应到的时候也是怯生生的。
“你怎么了？”
穆晓明显被傅与龄和跟在他后面的岑彦吓了一跳，抽泣声噎在喉咙里，打起嗝来，满脸通红，可怜又滑稽。
“没、没、嗝！没什么......”
穆晓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离开了天台。
这明显有什么，傅与龄头痛得很，总觉得这个班的人不会省心，这个天台看起来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每次来都有事儿，一点都不清静。
傅与龄抬脚就走，岑彦跟只大狗似的紧巴巴地跟在后面。
“老师，你会弹钢琴吗。”
傅与龄：“不会。”
岑彦扶着扶手，倒着下台阶，眼睛看着傅与龄，说道：“会吧，老师你手指很好看。”
傅与龄猛地刹住脚步，停在楼梯上。
他会弹钢琴，而且弹得很好。戴玉姗是音乐演奏专业的教授，交响乐团的小提琴首席，钢琴也弹得好，他小时候，戴玉姗拿着戒尺站在钢琴旁边监督他练习。大一入学的新生晚会上，他的钢琴演奏就已经出了名。
也曾经有人夸他：“你的手指真好看。” 然后他在午后无人的琴房弹德彪西，两个人忘我地亲吻。
傅与龄居高临下地看着岑彦，恼怒地说道：“离我远点行吗。”
岑彦愣在原地，傅与龄绕开他走了。
心里有点后悔，他知道这是完全的迁怒，岑彦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屁孩，他是老师，应该沉稳一点。
接下来的一整天，班上都没有傅与龄什么事儿，只有于燕，第一个开口问他哪个学校毕业的女孩子，来找他，她是班长，说是开学不久后有合唱节，班级为单位比赛，一般来说班主任为了显示“与民同乐”都会参与进去。
傅与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们自己组织安排就行了，我不会唱歌。”
于燕毫不掩饰地撇撇嘴，敷衍地应了声“好”，甩甩马尾辫，走了。
傅与龄一边觉得自己不负责任，一边又提不起精神来应付这些人和事，恹恹地下班回宿舍去。
晚饭他打算煎块牛排，配清炒西兰花，不想去食堂。
他在家里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手忙脚乱地把快递上门来的处理腌制好的牛排下锅，正在慌乱之际，手机响了，他以为是戴玉姗——也只有她给自己打电话了，拿出手机来一看，手机上赫然写着“苏任”。
傅与龄定住了，不想接，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铃响了几遍，停了，手机重新黑屏。
牛排焦了。
傅与龄关了火，手撑在流理台上，摘下眼镜，愣了会儿，拿起平底锅，将牛排倒进垃圾桶里，把清炒西兰花端到饭桌上。
“叮咚——”
门铃响了。
傅与龄连忙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岑彦，手上提着东西，散发着食物的香味。
岑彦靠在门边，校服外套拉链只拉了一点点，松松垮垮的，露出半边肩膀，笑道：“加餐。”
傅与龄：“我有菜。”
岑彦往里头看了看，说道：“清炒西兰花？”
傅与龄：“......”
岑彦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后退一小步。
傅与龄：“？”
岑彦摸摸鼻子，说道：“离你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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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甜王者岑彦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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