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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与龄没有什么花哨的衣服，带过来江城的行李箱里也是普通的衬衫牛仔裤比较多，他翻了许久找出一件面料垂坠的银灰色衬衣，配一个窄窄的领带，看上去比教师工作服更适合上台一些。
岑彦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扯一扯系好的领结，一副不耐烦被勒着脖子的样子，见傅与龄系着自己的窄领带走出来，忙伸手要帮他系，傅与龄侧过身子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三两下系好了走出门去，岑彦也不生气，跟在后面帮傅与龄带上门。
江城一中是这几年新建的新校区，占地面积大，硬件设施很不错，音乐厅的舞台很大，提前摆好了合唱的木台阶，学生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傅与龄在观众席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学生都坐不住，趁还没开始，到处找人拍照，傅与龄这时候也不说“学校不允许用手机”这样的扫兴话，坐了下来。
学生们到底和傅与龄不够熟，不敢缠他拍照，跑去缠沈卿。
沈卿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孕肚微微凸起，看起来有些没精神，但还是笑着和学生们说话拍照。她向来是文静温柔的，很受学生喜欢，傅与龄见过一回她和声细语地与穆晓聊天，心里对她印象也不错。
开场之后，音乐厅的柔光打下来，主持人热情地开场，一个个班上台唱，高二三班的抽到的顺序在后面，接近最后一个，临近上台，学生们都有些紧张，女生们小声地让旁边的朋友看看自己的妆容，连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也不住地调整领结。参加过大小音乐会的傅与龄无端生出一点紧张感，偏头一看，坐在旁边的岑彦靠在椅子上，跟着台上的歌声小幅度地挥动手指，仿佛做了远程指挥，一点都不见紧张，傅与龄不由得笑了笑。
于燕轻轻地拍了拍傅与龄的肩膀，小声道：“傅老师，下下个就到我们了，要去准备了。”
趁着节目之间的黑灯间隙，傅与龄跟着学生们摸着黑离开观众席。道路狭窄，脚下看不清，又要弯着腰以防亮灯的时候挡住后面的观众，傅与龄脚下踉跄了一步，跟在他身后的岑彦及时地伸手扶了他一把，两个人在黑暗中撞在一起，又匆匆分开。
后台里乱糟糟的，于燕组织着他们排好上台的队形，傅与龄和沈卿站在旁边。
“沈老师，你还好吗？”傅与龄问道。
沈卿脸色有点发白，抿着唇摇着头，轻声说道：“我没事，谢谢。”
“下面有请高二三班的全体同学带来‘歌曲串烧’，大家掌声欢迎——”
学生们鱼贯上场，傅与龄后退一步请沈卿先走，自己跟在最后面。学生们踩上合唱台，沈卿站在旁边的立麦后，傅与龄坐到台边的琴凳上，掀开琴盖。他是新面孔，坐在琴凳上腰背板直，肩膀平直而瘦削，垂坠的衬衫面料严丝合缝地勾勒他的肩线，追光灯的光圈将他圈在里头，台下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
于燕是指挥，举了个躬，紧张得手微抖，高高扬起，傅与龄行云流水般弹出第一段音符。
“微风吹起刹那，长滩记载仲夏——”
歌声悠扬却略显青涩，其中的笨拙却显得尤为赤诚坦率。
是初夏，海滩和萤火，是不怕干涸的初生气盛，傅与龄不由得想起以往的很多个夏天，他记得有一年夏天，他去了一个长辈家拜访，那家的院子里有开得正灿烂的向日葵，金黄耀目，走在其中像坠落在阳光化成的实体里，草木清香在阳光热度的蒸腾下更加浓郁，向日葵花期短暂，夏天稍纵即逝。
第一个片段快唱完了，悠扬舒缓的乐声一转，节奏变得稍快一些。
“当你在穿山越岭的另一边，我在孤独的路上没有尽头——”
男生们的声音清朗高亢，在乐句的间隙里，傅与龄的余光见到了站在后排边沿的岑彦，岑彦也在看他，嘴巴里唱着歌，还有空余对他笑，好像就专门在那儿等着，给他笑一个。
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攀上傅与龄的心头，他真的从前就见过岑彦，但记忆的拼图总是缺了一块，他来不及多想，因为歌曲进入尾声了，到了最后的一个片段。
到了这里，单纯的钢琴伴奏已经不够了，预先准备好的伴奏与傅与龄的钢琴声交织在一起。
“撞碎了冰山，冲过了急弯，登上完梦的峡湾——”
学生们边唱着边从合唱台上下来，一个人搭着前一个人的肩膀，连成了一个圈，踩着歌曲的节奏，整齐的跺脚和拍掌声几乎盖过伴奏，歌声也越**绪高昂起来，现场的气氛被带向高潮。
前面的班级大多都是乖乖站着唱，没有这样的，观众都沸腾了，合着节奏叫起来。
“望到了，望到了，白云搭上一片蓝——”
傅与龄不由得笑起来，他好久没有这样轻松愉快地弹过琴了。猝不及防，有人来到他身边，将他从钢琴边拉起来，搭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入大圈里。唱歌已经成了他们最不在意的一件事情，每一个旋律都传递着纯粹的快乐。
“划破了风衣，丢了救生衣，未曾想过会幸免，注定远征一遍！” 歌声停了，大家停了下来，在如雷般的掌声中，大家都喘着气，眼睛发亮，咧起笑容，失了队形，胡乱地肩膀挨着肩膀挤成一团，鞠躬谢幕，一点都不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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