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当代成年人最纯熟的技能：装作若无其事。
傅与龄抽了张纸巾将嘴边黏糊糊的糖渍擦干净，全程面无表情，站起来，看了看时间，用平淡如水的语气说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岑彦岔着腿坐在地板上，还在“嘎嘣嘎嘣”地咬着那块从傅与龄嘴巴里抢过来的糖，笑眯眯地说道：“好的，我也睡。”
傅与龄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感觉到床垫微微下陷，岑彦也躺下了，冷不丁问了一句：“老师心跳很快吧。”
“没有，”傅与龄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睡觉。”
岑彦的呼吸渐渐平稳，好像是真的睡着了。傅与龄松了口气，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硬撑着不翻身，就这样躺着，脑子里都是浆糊，稠稠的，搅也搅不动。
再次醒来之后已经接近中午了，雨也不像前一天晚上这么吓人，只是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天仍旧阴沉沉的，连海也变得灰蒙蒙。两人问民宿的老板借了伞，去坐最近一班回去的接驳车。
车站正对着海岸，海浪借着风势，狠狠地一下下拍到礁石上，溅起很高的水花，码头上拴好的小渔船，猛烈地颠簸着。车还有十分钟才到，没有人，只有他们两个，抬眼望去，四周也都不见人影。
傅与龄收起伞，拍身上的雨珠，岑彦突然说道：“等我一下。”
他撑着伞又冲进雨里了，傅与龄紧紧盯着他顺着旁边的小巷子一路到尽头，拐个弯不见了。傅与龄有些焦躁不安地跺了跺脚，反复掏出手机看时间，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幸好，岑彦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重新躲回到车站里，收起伞，甩了甩濡湿的头发。
傅与龄问道：“怎么了？”
岑彦看上去心情不错，语调轻快：“就是那小孩儿，我跟他说个再见。”
傅与龄又看了看那条无人的小巷，试探着问道：“你见到他啦？”
“车来了，”岑彦拉他，“他害羞。下次可以带他给老师认识吗？他肯定会喜欢老师的。”
见他答应得爽快，傅与龄心又稍微安定了一些。只是岑彦的状态实在称不上正常，严重失眠，情绪偶尔不受控，傅与龄想着等回去之后要找时间向江清河咨询一下。车缓缓地驶离这个海滨小城，傅与龄远远地再看了一眼那个教堂，岑彦已经开始哼着歌掏出手机打游戏了，生活小小地脱轨一下，马上又要回去了。
台风过境之后的江城也是到处狼藉，雨已经不下了，但地上到处都是来不及清理的枯枝败叶，太阳还没出来，气温舒适，凉爽宜人。傅与龄和岑彦回到了学校，沿着放假无人的校道一路走，很快就走到了岔路口，往左是教师宿舍往右是学生宿舍。
“快回去休息吧。”傅与龄说道。
岑彦叫道：“老师......”
雨一旦停下来，蝉鸣声又要卷土重来了，空气中都是雨后的清新气味。
“......我可以追你吗？”
蝉鸣声突然无限放大，敲击耳膜。
傅与龄侧过头，手足无措，先是摸摸鼻子，然后又抵住上唇轻咳两声，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难道之前那些都不算追吗？那什么才算？当代高中生战斗力这么强的吗？
没等他厘清思路，岑彦就干脆地转过身走了，远远地还背对着他抬起手来挥了挥。
十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短暂的凉爽的台风季过后，太阳的热度报复性地反弹，学校小卖部的冰可乐和雪糕销量飞速上涨，每次体育课之后，傅与龄走进教室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要被男高中生们的汗臭味熏死了。
学生们依旧自发组织隔三差五地去医院探望谢非，而且无需傅与龄去提醒，他们没有和学校里的任何一位其他老师和其他班的学生讲这件事情。沈卿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她怀孕的月份越来越大了，但还没到可以休假的时候，傅与龄有时候会帮她上一些课，语文课的纪律空前地好，连最吊儿郎当的差生都不好意思不交语文作业了。
只是，夏天以最生机勃勃的状态席卷大地的时候，有一个生命在逐渐枯萎，这样的感觉实在让人不好受。
夏天的校园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热闹的。
合唱节才过去没多少天，又来了篮球赛，本来就已经满满当当的学校篮球场，最近更加是供不应求。作为理科班，三班本来男生就多，又有几个球场上的活跃分子，这次更加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有好几次，傅与龄上下午最后一节课，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底下一双双眼睛就用期盼的眼神盯着他不放，搞得像学习热情高涨似的。
傅与龄停下了讲课的节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扯了扯衣领，再抹了抹脸，犹豫着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还是哪儿讲错了？”
邓岭从位置上站起来，大声说道：“傅老师，能不能提早五分钟下课啊，我们要去篮球场占位置练球啊。”
其他人疯狂点头帮腔，连女孩子们都小声帮着说话。
“是啊是啊，就五分钟！”
“老师求求你了！”
傅与龄抬手看了看表，无奈地说道：“好的。”
几个男生呼啦啦地站起来，抱着篮球要往外跑，傅与龄急忙叫了声“等等”，他们停下脚步，可怜巴巴的，生怕傅与龄不让走，傅与龄探头看了看外头走廊，叮嘱道：“下楼小点儿声，还没下课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