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华，能帮我开一下氢气的阀门吗？”
“好。”
华千文转了个弯，手刚搭上钢瓶室的把手，周围的世界陡然扭曲了起来。
他本想怀疑是地震，可走廊超现实主义般地像丝绸一样被拢到一起，全然超脱了一切物理规律，脚下像踩着一团棉花，四肢也不住发麻。
他站不住，一头撞在不锈钢的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后颈的刺痛沿着下丘脑逆流而上，来势汹汹，脑仁一片胀痛。
好像要炸开了一样——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所以根本找不到任何处理方法，只能任由一股寒意在全身游走，像条离了水的鱼，在绝望与痛苦中微弱地挣扎着，瞪大了眼睛望向头顶的房梁。
然后是一滴眼泪顺着眼眶滑到鬓角。
“沈遇安……”他的嘴唇生硬地开合了几次，整张脸剧烈震颤起来，拧成诡异的形状。
他反复念了好几遍那人的名字，自然没有人回应。他的胸腹来回收缩着，杂乱无章的呼吸把自己折磨得够呛，几乎快死了……还不如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从走廊那侧转了过来，在他模糊的视野里发出一声惊呼，最后收束于黑暗。
……
针头刺入了静脉。
“这是什么？”病床上，华千文睁开眼，看向拿着吊瓶的小护士。
“是镇定剂和性腺稳定剂，先生。”
性腺稳定剂……
为什么会有性腺稳定剂？
“别给我乱用药！”他猛地一挣，针头断在了手背上，鲜血成股涌出。
“你冷静一点，先生。”
华千文看着慌张失措的小护士，有一瞬间惊异于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对医护人员恶语相向。也没想到会有人以为他需要注射性腺稳定剂，呵，这人是有多瞧不起沈遇安啊。
沈遇安多老奸巨猾啊，全天下alpha都牺牲了都轮不上他……现在的医院也真是，omega随随便便熬个夜、感个冒都得往腺体上联想，还闹那么大个乌龙。吓死人了。
冲出病房门停在走廊的华千文慢慢冷静下来，嗤笑一声，仿佛也是在笑自己刚刚的反应过度，尚还淌着血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颈后。
那里，一片光洁……
这是什么新型医疗器械吗？还是我右手失血过多，已经没啥判断能力了？
在哪儿……这四年多不断加深的牙印呢……在哪儿……在哪儿啊……
左手你也给我争点气啊……
“文文。”
“妈……你帮我看看”，华千文背过身去，用病服蹭了蹭脖子后的血，“我、我牙印呢？”
“文文……”
“也是，没事儿谁问这个啊。”华千文又转回来，傻笑道，“都怪我不懂事，总想些有的没的，让妈妈担心了。我先去把针头拔了，隔会儿再聊。”
还是纪禾走了后门，把一瓶性腺稳定剂的标签改成生理盐水，这才给华千文输了进去。
“学长……仗应该打完了吧？沈遇安为什么还不回来啊？火车应该不会堵车才是啊。”
卓㮬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还是纪焓给他盖好被子，开了病房里的电视。
“A国以我国酮弹武器过于不人道为借口，向我国提出制裁。E国作为我国同盟，承诺做出军事支持。”
华千文恹恹地倚在床头：“还回不来吗？别打成世界大战了呀……那得打多久啊？”
“那你还不赶紧好起来，我们国家还等着用你呢。”纪焓坐在床边，说，“他是你的前线，你是他的后方，你垮了，他怎么办？”
“我现在就回去工作！”
纪焓一把摁住他：“康复也是要讲基本法的。”
“你说得也对。”华千文又回了被窝里，剩一个毛绒绒的头在外面，两只大眼睛盯着病房门口，“你说沈遇安会不会突然因为立了战功提前调回来啊，就站在门外面，偏要听我说想他了才肯进来，你说恶不恶劣？”
纪焓愣住了，给他调好点滴的速度才斟酌着开口：“沈遇安只负责改良和修缮机甲，又不打人，没风险自然就没有战功，你就别难为他了。总不能为了见你当个逃兵吧？”
“这也是……谢谢小焓。”
华千文的症状没有再持续多久，第二天就已经可以出院了。他又想起沈遇安给他说过，两人居住的小区是新开发的区域，人口复杂，里面就有不少N国人，于是他准备先搬回华树家，再商量撤离的事情。
“千文哥你坐着，这些东西我来搬就好了。”华奕自告奋勇，共百来斤的东西竟然两趟就搬完了。
华千文把宁致远仍有些建树的手稿早早地寄到了大后方，自己的行李没多少，主要还带了一箱子沈遇安的常服。华奕犹豫着，似乎想劝他不要做这样的行为，可又说不出口。
“我睡衣被挂烂了，你沈哥的衣服比我大两个号，当睡衣刚刚好。”华千文小声解释道，“这段时间，应该很难买衣服了，你别这样看着我呀。”
华奕还是那副欲语还休模样，他向前两步又退回去，最后只说：“我去洗漱了。”
华千文待他出去，就合了门，从保温袋里拿出之前沈遇安寄回来的几管编码蛋白，用一次性注射器取了15μL，对着后颈注**去。
他像一个瘾君子一样，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仔细感受着腺体的律动……却什么讯息也没有找到，由alpha特有的编码蛋白进入颈部腺体导致下丘脑分泌促性腺信息素，故而他集中全部注意力于后颈，却最终因盆腔内omega腺体在迷蒙中陷入**。
抑制剂就在床头，可他贪恋着那人的信息素在体内游走的感觉，正常情况下自己反翻译和翻译的编码蛋白少得可怜，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啊……”他贪婪地吸取着T裇衫上的味道。
突然，有谁用指节轻扣房门。
“千、千文哥……我受不住这个。”
这个公寓已经很老旧了，自然没有隔音和密闭的效果，这点竟然忘了考虑。大抵是自己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惊扰了门外的alpha，华千文咬着嘴唇，给自己注射好抑制剂，对门外说了句“对不起”。
他没管门外小表弟程式化的“没关系”，开了电脑，记录着刚刚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又合上电脑，将明后两天的计量分装，其余的准备带到研究所去冷冻保存。
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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