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尘埃落定，一切都有了定数。
战争结束之后，华千文就辞了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国家把他保护得很好，世界上许多忌惮酮弹和信息醇威力的国家几欲施压，都没人暴露过他。
渐渐地，发生了一些稀松平常的事。
关押在C市监狱里的两个alpha相继去世。
科技大学收到了几箱手稿，箱子里，宁致远和华千文放在一起，都标好了号，上面写着“致后生”。
一个在战争初期在C市丢了车的N国人不慎坠楼。
日子像流水一样地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
“华奕的入学手续办好了。”
“谢谢姐夫。”
“纪老师来C市了，你要过来吗？”
电话这头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措辞、又像是在开脱：“我怕他不能原谅我，我也一样，不能原谅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观点的出入都是其次的，我们见面之后可以详谈。”
“谢谢姐夫，但我还是不去了。”华千文挂了电话。
上午，他学着某人，在家里制备好了药剂，下午，他又搬了把椅子到阳台，晒着轻飘飘的太阳，他的实验服和他的实验服挂在衣杆上飘着，像是三月的柳絮，又像是二月的纸鸢。
这两个月来他谁也没见，他一面消化着什么，一面酝酿着什么，不为人知。
很快，窗外下起了小雨，他拿了自己的实验记录本出来，将情花在无光照条件下更易生成右旋体（现在研究机构内命名为华千文醇）的成果写了上去，绝情谷底不见天日，里面的情花含有的那对手性分子含量基本都不均衡的，华千文醇的含量远大于它的対映体。
他的效率很高，一本一百来页的实验记录本用了二分之一不到就做完了相应的研究，后面的纸张空白而扎眼，他心里有些不吐不快的话，想要写下来。
【这几个月来，关于我自己的一生、我爱人的一生，我想了许多。他是一个自然、纯粹而富有包容能力的一个人，他活得清醒明白，对大多事情十拿九稳。从前我很希望能达到这样的状态，直到我失去他的那段时间，我没了这样的期冀，也失去了对生活中一些事情的向往。失去佳哥和宁致远的时候我以为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加糟糕的情况了，但没有什么事是有穷尽的，我还没能走完这一生，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事情会变得最糟糕。
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思考了很多，N国为什么想要鱼腹岛，A国为什么要不辨是非地帮助N国，不过是想要生存、想要强大，他们也有无辜的民众等待国家的庇护。尽管如此，我的祖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这一点也从未改变，他们没有资格来无理取闹，难道就没有人错了吗？难道就没有人应该承担这个责任了吗？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个责任是人类共有的，谁也不能逃避，谁也不能推辞。是生物共有的过度繁衍，是一脉相承的固执己见，这或许是他们信仰的所谓“原罪”。有人能用自己的生命洗脱，但我不能，我以为我奉上了一把连通科学的利剑，其实不然，我一直都存在着自己的私心、自己的仇恨。
国家给予我的教育我已经还得差不多，我还亏欠着妈妈和宁致远、佳哥、小六，有很多人，而沈遇安欠我的，他答应陪我走一辈子，却早早食言，这些都算不清了。
天晴了，我该走了。】
华千文的字很好看，只可惜最后的句号打得怪异，一条线拖到本子外面，笔也落在桌子下，和一颗鲜艳的苹果滚到一起。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苦杏仁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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