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登，”待所有人落座后，那位女性董事捎上棱角的声音首先打破了令人不适的沉默，“我们开门见山地公布吧。自从我们获知你长时间隐瞒不报，有关多年来寻找一个毫无价值的目标的事项，且其消耗了无数员工的时间与精力，并鉴于你无法正确处理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董事会一致有理由认为，你已经不适合继续在首席执行官的岗位上任职。”她在霍尔登难以置信的皱眉与摇头间接着说：“我们都，尊敬你霍尔登。我很遗憾这个决定让你觉得不高兴了。”
“不，等，等一下。”霍尔登抬起右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他环视坐在位子上的数人，“你是说，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董事会悄悄把我开除了？”
“是的，霍尔登先生。其实我们本来是希望待你来了再做决定，但你刚才离开太久了。”另一位董事道。
是的，在结束与林洛的谈话后，他短暂地进来又出去了，借口是上厕所。见鬼，他36小时没睡了。
“哦——”点点头，视线朝下，他留意到桌面上有块不显眼的污迹，想着应该是茶渍：“我能请问，能否复述一遍你的理由？”
“你看起来毫不惊讶。”
“不，其实我很惊讶，铃木小姐。“
“佐佐木*。”
“我很抱歉。”
“你的确应该抱歉。”女董事瞪视他，“我以为我们共事了有快10年。”
“简要来说，我们不信任你的管理能力，因你似乎在拿公司利益谋私。”语出另外一位董事，亚洲人。他叫什么来着？李？还是林？跟林洛一个姓？
桌子的边缘呈不规则的曲线，沿着桌子坐的每一位董事的面孔绝不被其他同僚挡住。霍尔登看着他们每个人暴露得一览无遗的脸，每个轻微的细纹，褶皱都清晰可见。他们齐刷刷地目光都注视着他，他能看到隐藏极深的怀疑，忧虑与气恼。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是莫不在乎还是垮掉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样。他好像应该生气？
一种奇异的感觉浸入了他的心脏，缓慢地：“谋私？真是好大的罪名。因为我未告知我的大批项目中的一个，你们就要炒了我？还有，‘无法处理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何以见得?”
“我们有足够证据表明，那是你的私人项目，或者说，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个元老级的项目存在，但很显然由于你把项目设置为‘绝密’，鲜少有人知道你的这个长达十多年的计划项目的具体内容。”佐佐木女士旁边的那位管他是谁迅速切换着悬浮页面，上面是各种文件和影像，还有各色花体字而不是BP*做的批注。
“我们多年来从不怀疑这个项目的必要性，评估结果也为‘良好’，没有人真正触及这个项目，在场的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包括林洛，蓝鲸的联合创始人兼技术部部长。”
很显然消息泄露给了董事会，至于林洛为何对这个项目只知皮毛，那全然是出于尊敬。实际上少许知情几个人都仅了解克兰是个家人，不应有别的。刚才林洛给过他提示……他们知道克兰是——他好像才意识到这个别扭的词，不，它怎能用来称呼他——人工智能么？“那你们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霍尔登察觉到那位管他是谁出示的所谓“证据”包含的很多是“白海豚”多次递交的关于相似目标的资料。萨拉的备份被黑了还是怎么的，拜托，萨拉？据他对萨拉本人的了解，这实在为太明显的嫁祸。
“我们的结论是，你在寻找一个绝无可能生还的人，你知道这一点。”
“你怎么就能确信他‘绝无可能生还’？”霍尔登笑了。真奇怪。那种奇异的感觉。想来，它大概名为。
羞·辱。
“霍尔登先生，我能请问为什么你，那么在意他？”
该死这张脸可熟了，他的姓氏呼之欲出，是，是……算了。“你们真想知道？我不保持隐私了。他是我的家人。”
“等等，”那位管他是谁大惊失色，“你是说你也来自卫德城？”
此话一出，炸响了整个会议室，霍尔登毫不费劲地捕捉到诸如“这怎么有可能？”“没人能幸存。”之类的话。“不，不，当然不。”他轻松地笑道，惊恐的浪潮才逐渐平息下来。“我的家人在场。但你们这群人永远不会懂，我坚持的所有理由。”
佐佐木现在的模样好比耐心面对无理取闹的小孩的母亲，目光甚至能流出慈爱来：“霍尔登。听着，‘灾难’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灾难，我们也很遗憾，但逝去便是逝去，活人总要走出来。以及，这整场会议听起来虽然像是我们在迫害你，但你要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蓝鲸。就在凌晨你还向董事会申请了一大笔资金，但我们看不到调用的必要性。这是个黑洞，我们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因此，我们最终决定你在蓝鲸持股保持不变，其份额并不足有令我们变更决议。你的职位也需要适当调整。霍尔登。”佐佐木强调，压低声音：“蓝鲸不是你说了算。”
“我早该让它。”停顿。霍尔登生生咽下了接下来的话。太不明智了。
“你想说，让它变成你一个人的，对吧？让蓝鲸成为你创立的帝国，你，成为独裁者？别忘了，当初若没有我们，蓝鲸绝不会有今天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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