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八月总让托尼回想起他那个有阿斯伯格综合征的哥哥里奥，那个从来看不懂别人的情绪，在托尼19岁那年因惹恼了一个黑帮分子而当着他的面脑袋开出一朵巨大血花的人。托尼在那之后落下了惊恐发作的毛病，开始从事军火贩卖。一年以后，他用达姆弹【1】射穿了那个黑帮分子的肚子，强迫自己看着他面目狰狞地痛苦死去。解决仇人后他回到家呕吐，后来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他发了一个星期的烧。
他的安卓也看不懂人类的情绪，但与里奥时常焦躁不同，它平静而有礼貌，对一切报以微笑。哪怕它时常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你很难冲那张精致的脸蛋发太大的火。实际上，在一些时候它的表现挺像人类，比如它常对它的导师说谢谢。
八月将托尼教给它的机械知识学得很快，以至于后来它对机械和其它武器的熟悉程度已经远在托尼之上，并且学会自己收集知识和信息。很快，它制造出了它的第一支自动步枪，后来它设计并制造出了许许多多的新装备。托尼感到既得意又失落。八月对机械的领悟能力强大到似乎没有界限，如果它是人类他会嫉妒死的。幸好它只是他的安卓，所以他原谅了它。
“它是个非常老的型号，我认为可能是被淘汰掉的警用型，因为它的原装系统和数据处理器对武器装备的知识没有任何禁止或屏蔽，而且关于它的信息完全查不到。”托尼说，“现在你听过关于我们的故事了。我开始想念它了。”
“它的型号。”霍尔登说。
托尼疑惑地抬起眼。
“你知道它的型号？”
托尼惊讶于霍尔登话语中的急切，和他眼里忽然出现的光芒：“他的型号在脖子后面。我带它去更换皮肤的时候看到了。”
霍尔登的手有些颤抖。
像是意识到失态（尽管不那么明显），他转过头看向远处的墙壁，上面挂了银色的子弹融进阴影里。“你的工厂还好么，托尼？”
“它好得很，多谢关心。虽然我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制造师兼修理工，但原先产品的生产还足够满足顾客需求。”托尼说，“现在你想买下八月，我的条件是八千万，外加再也别见到你。”
霍尔登笑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他身体前倾逼近托尼，“如果，你也来为我制造武器呢？”
“你不需要我。你已经有了八月。”
“不，我想，我要跟你合作。托你的福，我在蓝鲸没有权利了，在蓝鲸的武器不能以我的名义驱动。可我需要它们。很可能它们最终不会派上用场，但拥有足够的武器依然是必要的。仅靠我一个人，这批武器的制造需要花费太长时间。”霍尔登说，“我需要你的工厂，你的原料和自动设备。而且你知道吗，我开始欣赏你了，虽然你皮包骨头【2】,有恐慌症，曾经试图杀死我。如果我们成为朋友会很有意思的。”
“你想挑起一场战争？”
“战争……战争是最后一个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东西。不，”霍尔登竖起食指做了一个“不”的手势，“我恨战争。只要还有别的出路，我绝不希望它的降临。”
托尼微笑，并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帮助一个喜欢威胁我性命的家伙？”
霍尔登无奈地耸耸肩，偏着头看他。
“如果我拒绝？”
“如果你不想加入，我可以找别人。你依然在你的小窝呆着，没人能撼动你。我们之间不再有仇恨，我不会来找你，你也不许出现在我熟识的人面前。你喜欢平静，你会以你想要的方式，平静地，舒舒服服度过这一生，直到老死。”霍尔登将身体退了回来，“如果战争不可避免，我会让我的一些朋友——不是蓝鲸的人——送你到远离战事的地方。我知道你认识一些家伙。”他站起身，“你的客户，合作伙伴，来自世界各地的同行——”他盯着托尼的眼睛，“倘若战争来临，他们一定不会保护你这种人，因为你的性命和利益在他们的性命和利益前不值一提。”
托尼面无表情。“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因为你没有一个不沾利益关系的朋友。”霍尔登瞧见托尼握紧的拳头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确信他说的是对的，“如果有人出钱买你的命，我想你的那些伙伴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你。你的仇家不少不是么？啊，”不速之客摊开手，“我是不是威胁你太多了？我很抱歉。”他解释，“习惯了。”
“如果你真把我送到了远离战事的地方，”托尼轻蔑地笑了，“我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岛国静悄悄地死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没有我的钱，我随身携带的枪。临死前来杀我的人告诉我，是一位史密斯想要我的命，而这个人我与他并没有太多交情。也许，这位史密斯是应允了某位权贵给出的价码。而这位权贵便是当初那个差点被我射杀还将我送离战争的人。”
“我天，你可真阴暗。”霍尔登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托尼沉默。他垂下眼睛。半晌，托尼说：“我加入。”
患恐慌症的军火贩说，你很疯狂，霍尔登，在这一方面我们很类似。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我不应该向一个疯子询问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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