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
“黑猞猁。你像猞猁一样，冷漠而狡猾。”
“可是索菲亚，你的举措太鲁莽了。”
“却很有效。”
“你想过没有，整个蓝鲸都会被你一时冲动所连累。如果你想复仇，就别把蓝鲸牵扯进来。”
“‘复仇’。”白海豚扭动腰和臀部。“所以，我揭露了政府恶心的黑幕，告诉公众他们本该知道，也一直在诉求的真相，你却主观断定我在‘复仇’，还担心这个举动会威胁到你的蓝鲸？”
“听好。”背景切换了一首音乐，于是他们的动作变成更剧烈的。“首先，同一时间大面积切入国家网络所需的技术，世界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企业或发达国家政府能提供，我们自然进了政府的灰名单；其次，你不需骗自己，‘向公众揭露真相’只是外衣，借以行对付政府之实；最后，煽动公众愤怒不是理智的事。”
白海豚脸上浮现出怒火与轻蔑混合的笑意。“林洛，我从来没想过你如此狭隘。”
“萨拉，请你回蓝鲸去。”林洛解释，“你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而李永远回不来了。”
此时音乐好像突然放大了。“你知道吗林洛，当你说出‘复仇’这个词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们之中谁更幼稚。你以为你了解我？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替我思考？你以为你是谁？”
“你就是在复仇，凭借我对你多年的了解。”
“‘多年的了解’？你是指一见面就争吵的仇家的了解？”
“无论我们之间怎样，都请你把个人情绪放一边。蓝鲸需要你，灯塔需要一个优秀的部长。”
林洛伸手抓住萨拉的胳膊却被甩开。“不，我不能理解的是，你怎么能如此冷淡。霍尔登也好，我的弟弟也好，他们的死，以及政府的做法对你难道没有一点触动？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在现在这种时候，还在计较着蓝鲸是否能完好无缺？”白海豚愤恨地说，“我告诉你林洛，自从霍尔登离开了，蓝鲸就已经毁了，剩下的就只是个被董事会操控的壳子，而你就是他们的傀儡，林洛！你是一个懦夫，林洛。一个冷酷无情，全然想着怎么自保的猞猁。”
林洛停下动作。“萨拉，听听你对我的指控，你没有发现这些都是不公平的？”
“公平？霍尔登的死，李的死，有没有人为他们追问过公平？你有没有为他们追问过公平？”白海豚也停下动作，两人变成了舞动着的人群里的异类。萨拉的声音有点异样。“只有我，在你们忘记他们的时候给真正的作恶者一记重拳。你认为我会回去？还有帮助我完成‘摇滚复兴’的孩子们，还有我的部下，甚至还有你以前的下属，我会出卖他们？”
“萨拉，我没有对他们不过问，我没有不在意他们的牺牲……”林洛发了愣。他看到，尽管表情是咬着牙关的愤怒，泪水却顺着白海豚的脸颊流淌。音乐换了一个悲伤的调子，黄白两色的灯光轮流打在他们脸上。白海豚也意识到了，她一把别开脸。
“萨拉……”林洛一步跨上前，下意识地将双手虚贴上粘着些红发的脖子。接着两人都吃了一惊。白海豚未作任何动作，只说：“请别毁掉我对你留存的最后一点好感。”
林洛移开他的手指。
下一秒，在那样一个音乐中，他吻了她。他们同时尝到了萨拉的泪水，它们顺着泪痕流进嘴巴。
他为什么会吻她？林洛之后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说不准是被她的美撼动了心灵，还是出于不想让她继续流泪的理由。当时她的脸距离他那么近，她溢出来的情感让人动容。在那晚以前，他从不知道她也有脆弱的一面。一直以来，这个女人活得就像一个战士。
白海豚猛地推开林洛。“真是个巨大惊喜。”她避过稀疏的人群大步往外走，林洛急忙跟上。舞池里许多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你要去哪？”
“我去哪与你无关。”
“我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停下。”
白海豚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她气得发抖，她的声音也在发抖。“你知道我也可以完全不理会你的话，对吧？蓝鲸什么时候开始搞这一套了，军事等级制度？然后我跟你回去，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只能在总部活动，你继续做你那贴心长官，像狗抖落沾湿的长毛一样让蓝鲸置身事外？我告诉你，这条狗已经浑身沾满泥巴，它被找到脚印是迟早的事。”
林洛语气放软了：“我很抱歉，萨拉，对于刚才的事。”
白海豚没有转身，她背对着林洛：“这可是我们认识十年以来你头一回向我道歉——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刚才就当没发生过。”
林洛垂下眼。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无限拉长。最终白海豚打破沉默：“我该离开了。”
“等等。”林洛将一个圆盘状的东西放入她手中。那是一个化妆镜。“如果你不跟我走，带着它。”萨拉望向手心里的化妆镜，银质外壳阴刻点点花纹，她感受到它超过普通镜子很多的分量。镜中是林洛的脸，以及酒吧的样貌。“我也有一个。”林洛说。他掏出兜里的怀表，打开。“我们能通过它们对话。我能在它里面看到你，你也可以看到我。它们是相连的。” 他解释，“李要你安全活着，记得吗？我不能辜负他。确保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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