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舟的视线掠过江栩，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迪久，收回视线：“这就是你的新血？”
新血，可以与江栩进行通感，共同传递双方思想的新鲜血液，江栩足不出户，很多事情不便进行，基本都是靠着新血进行。
只是后天的通感手术现在并不完善，如果是直接通过通感仪器，进行通感，就需要很苛刻的匹配条件。
江时舟以为江栩告诉他在伊甸园纪念馆九号楼有新血的位置，是想要通过新血和他交流。
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迪久，一个看起来位置不低的官员。
江栩，是怎么能够和一个距离如此远，且地位不低的人进行通感的？
而且，通感一般是双方意识共存，可是江栩刚才的表现，好像……是他完全操控了这具身体。
江时舟看着地上提十的尸体，他的头颅已经被血染红，唯有爆裂出来的眼珠子，在证明这是一个人的头颅。
血腥，残暴，下手狠辣。
他的弟弟，更加陌生了。
江栩的五官仍旧淹没在阳光里，他伸出手，细长的手指不染纤尘，仿佛要透过这虚无的网络，触碰到江时舟的脸：“对啊，哥哥，我以为林决会让你留在酒店之内，毕竟是这么重要的时刻，不然的话，我不会这么冒失下手的。”
“幸好……幸好你没事。”低低的泣声传来，江栩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应该再仔细调查的，我不应该因为有了新血就这么冒失，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伊甸园纪念馆的坍塌，是你做的对吗？这地下的世界网信号屏蔽，也是你干的？”江时舟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显示，已经可以连接世界网了——尽管江时舟不会连上去，他看着江栩，“这么多年了，你好像只有爱哭，和过去一样。”
江时舟的话一落，江栩的声音就消失了，那热烈的光芒消散而去，出现在江时舟面前的，是一张和过去没有丝毫区别的脸。
金色的长发，像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唇色殷红，脸蛋小巧而白皙，漂亮地简直像一个小姑娘。
和江时舟一起长大的，没有血缘关系却无比亲密的弟弟，江栩。
江栩眨了眨眼，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看着江时舟，慢吞吞地开口：“所以哥哥在生气？是生气我对纪念馆下手，还是生气我打爆了那个侮辱你的渣滓？又或者……你在为了林决的死生气？”
江时舟看着江栩，江栩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漫长的沉默之后，江栩终于败下阵，用手推了推轮椅，像是要靠近江时舟一样，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对不起哥哥，但是你知道的，最近格码星很冷，我的腿又疼了，一疼，我就忍不住心情暴躁，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血腥的，但是这个人真的很恶心啊，他那样对你……我没做错……”
“我问的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江时舟的眼中有失望，“小栩，你看出来了我对你的不满，但是你却永远不肯正面我的核心问题，我只问你，为什么要攻击伊甸园纪念馆？”
江栩脸上的神情僵住了，然后，他慢慢地抿紧嘴，看过来的眼神带着难言的不满和愤怒，他慢慢地说：“因为那个地方，毁了哥哥你啊，我很早之前就想毁掉了，我讨厌安沓星，讨厌伊甸园，讨厌离开我的你，讨厌从安沓星回来的你，哥哥，怎么样，满意了吗？就是因为那个东西，你和我才沦落到这个地步，你才会被流放，我才会成为一个残废！”
他向来爱哭，有时候是做戏，有时候是真心。
但是这个时候，江栩一滴眼泪都没有落。
他只是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江时舟。
“所以你本来就查到了我的行程，你知道林决会路过这里，你是想要我，亲眼看着伊甸园的消失是吗？”
江栩没有说话。
江时舟不知道江栩会把现在的一切都归咎于当年他进入伊甸园。
他垂下眼，轻轻地说：“小栩，很多事情的发展，是很多东西推动的结果，没有一个绝对的因素，造成你落到如此境地的，其实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残废，不会变得不人不鬼。
但是江时舟的话没有说完，江栩就先开口了：“好了，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了，以后的事情，我会先和哥哥报备的，我不会……再做让哥哥不开心的事情了。”
“至于哥哥发出去的信号，安沓星内的接收装置早就已经拆掉了，主星的我不清楚情况，只是我已经解除了世界网的信号屏蔽，我通过迪久的身份，帮你把求救信息传递出去了，哥哥，林决死了，我不知道你之后的计划，但是，我会一直等着你归来。”
说完之后，他深深地看了江时舟一眼，就切掉通讯。
江时舟甚至没来得及说话。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才回过神，看着满地的尸体，慢慢地收回枪，靠在墙上，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自从他苏醒之后，江栩就一日比一日陌生。
还是说，只有他还活在过去？
他闭上眼，让虚脱的体力回复。
良久后，有一声咳嗽从旁边传出来，江时舟没有在意，迪久脱离了通感状态，必然会醒过来。
“咳……江……江……”低哑的声音叫着江时舟的名字，他猛然睁开眼睛，侧目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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