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是给你准备的，我等着你呢，这么些年，我一直等你回家。”
“我等着你，想着你，知道你总有天会来找我。这二十五年，我一天比一天觉得当年对不住你——等人真苦啊。
我一天比一天想你，我坐在这家里，看着这屋子，一天比一天抓心挠肝；我，我总算等到你了，满心眼儿里只想着你快记起来我。前些天我是去了青云观，一个叫大白的狐妖帮我找来了白琉璃，我向他讨了张符……”
“绮罗，你看我，那么忙；忙着等你，忙着想你，还要把日子过好了，我得赚钱啊。我没有兵了，可没有钱，叫你跟着我过苦日子，那我受不了，也做不到。”
“我那么忙，我怎么有空想别人呢，你不要误会了我…”
岳绮罗看着他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个委屈巴巴的大号的小男孩儿。
他抬眼望着自己，岳绮罗觉得他的眼睛清泠泠的像含着水。
平日里张显宗总是一双冷眼，看什么都是旁观是模样。
可一到自己这，那双眼睛又水汪汪的了；不是热泪，但也分毫不差的砸在她心上，烫的她心一颤。
抬手摸了摸张显宗的脸，岳绮罗的手指向下滑，一直滑到他的喉结。
张显宗握住了她的手，手软软的，小小的。
用岳绮罗的指尖轻轻划了自己的下巴，张显宗觉得先前自己一直是飘在半空中活过了二十几年。
好在今天，他总算回到了人间。
岳绮罗没有香水的芬芳，只有属于岳绮罗的气味，冷而洁净。他张开双臂拥抱了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的人间。
“绮罗，上楼看看，看看我们的家吧。”
岳绮罗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答道：“好。”
真正进了二楼书房，她发现这间屋子应该是间挺大的卧室改的，还放置着一大一小两个书橱。
于是她笑着说道：“这么大的屋子，你这得是做天大的学问。”
话音刚落，她看到了那张太师椅，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她的红嫁衣，他的司令府，他们的文县；一并从记忆深处涌上来了。
张显宗轻声说：“这把椅子，你从前总坐在上面看话本，现在没有话本儿卖了；我给你买了一橱子的漫画，也很有意思，彩色的，你应该会喜欢的。”
说着他打开了其中大一些的书橱，果然是满满一橱子漫画；分类排放好的，码的整整齐齐，像一个方正的部队。
关于她的事，张显宗总是记得的。
“又不是文县的九姨太太了，我现在是念了大学的，谁天天看漫画啊……”岳绮罗不以为然似的一撇嘴，可眼里装的全是笑意。
张显宗不笑，他直直的看着岳绮罗说：“小姑娘，等大学毕业了，你嫁给我做老婆吧。”
岳绮罗一挑眉毛：“嫁给你，我有什么好处？”
“给你做饭，养你，给你买糖吃，买红裙子穿。”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一辈子。”
她笑吟吟的回答：“好。”
后来张显宗也打趣似的问过岳绮罗，想想过去，她呼风唤雨的那一身本领，和曾经位列仙班的能耐；有没有一点儿后悔？
岳绮罗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后悔。一点儿也不。”
“我知道怎样是最好的选择，或许这世上有很多事比爱重要，可那些别的，我都见过看过了。
我也知道怕我的人多——其实你也怕我。你嘴硬，嘴上说不怕，其实总怕我过得不高兴，不舒服，怕我生气，怕我嫌你……”
“那么多人怕我。除了你，没人爱我；所以对我来说，爱比什么也重要。”
“我当初就是抱着死也值了的心，我们俩一起过的那些年，是我的福气，不后悔。何况现在呢？”
张显宗笑着说：“怎么了？这么肉麻？”
说归说，他心里清楚得很，岳绮罗说得对。
他何尝不是这样呢？
别人不会懂。
见到她的第一眼，不只是长相，还有难以被形容的种种感觉。
她就像个盗墓人，她是唯一通向墓室的甬道，即便她很危险，也许会叫他丢了命。但难以克制的，他们注定会被彼此吸引，朝对方撞去。
即使归去，最终会回来。
——《归去来》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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