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次日上午，张琉按照约定，衣冠楚楚的出了门，去向金家接金子萱。
金子萱在院子里就看到张琉穿着一身黛蓝色西装，配着浅色领带，高高大大地站在汽车旁。
日头这样晒，其实他本可以坐在汽车里等的；他是不是想早点看到自己呢？想到这，金子萱加快了动作，匆匆抹平了身上裙子的皱褶，然后款款地走出来对着他点头一笑。张琉迎着她的目光，也是一笑。虽然昨日不过是两人之间的第二次相见，但是今天再会，金子萱已经感觉他的脸很亲切了。
金子萱主动开了口，“真不好意思，都是我偷懒起迟了，耽误了时间。天气这样热，让你久等了。”
张琉替金子萱拉开车门，口中答道：“无妨，我也是刚到。”
接下来，两人看了一场爱情电影；观影过程中，金子萱旁敲侧击的和张琉谈论了关于婚姻和爱情的态度，不由得心情大好，她确定了张琉不曾娶妻，也没有什么相好的小姐——正是个单身汉的身份。
如昨日所想的那样，看罢电影两人果然是在电影院附近的番菜馆里坐下了。
金子萱被正午的高温热得香汗淋漓，从手提袋里取出把小团扇来回地扇。白俄服务生把菜单送到了张琉面前，她便很安心地坐着，把一切都交给张琉来办。
张琉扫了扫菜单，然后向那个白俄服务生说道：“Twosteaksets，twoicecream，thanks。”
金子萱有些讶异了，她听自家哥哥说张琉：“听说那小子是当土匪出身的，不知道怎么就靠拉柳子打下了整个察哈尔！”
她笑着问道：“真没想到呀，你还会说英语呢。”
“金小姐说笑了。我十几岁的时候学过一点，只是略懂丁点罢了，不能算会。”
“你十几岁的时候在哪读书呢？察哈尔？”
张琉摇了摇头道：“那会儿，我在天津。我没有在学堂里读过书，当时我…我在天津的一位司令身边做副官。”
听到这，金子萱几乎是浮想联翩了。
她心想自家哥哥去英国留学了两年，因为成天是拿着爸爸的钱出去玩，所以两年后回来英文也就是说到能在番菜馆的洋人服务生面前点个菜的水平。而张琉，别说留学，连学校都没有进过；能到这个程度，也就可以了。
如果……如果是这样一个并非文盲大老粗的他，去爸爸面前提亲；爸爸大概，是挑不出他什么错来的吧？
因为那想法是越飘越远，金子萱不由得红了脸。
她有些尴尬的没话找话道：“这家店的环境，倒是很不错。”
张琉不冷不热又保持微笑地答道，“是么？金小姐喜欢就好。将来我再回北京，有机会可以再请金小姐来这里吃饭。”
金子萱听了他的话，却心中一惊：“你这话是…意思是你快走了么？你还会在北平住多久？什么时候再回来？”
张琉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个问题堪称无解，故而敷衍着回答：“昨晚我收到了段将军的通知，再过几天我就去河北打仗了。我是随着兵走嘛。我在北平置办了宅邸，打完仗会回来。”
金子萱之前一直是以为张琉在北平没有固定住处，听到这她放下了心；从皮包里翻出纸笔，飞快地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家的电话，要找我，你打这个号码就好。”
张琉把纸条接过来扫了一眼，然后把它折了折，塞进了裤兜里。
张琉和金子萱在外消磨了一天的时光，直到傍晚才回到家。在冲了个凉，又喝了两杯茶之后，他坐在沙发上，拿起电话把冯世安叫到了家里。
“金次长，你知道吧？”张琉点了根烟，又把烟盒子递给冯世安。
冯世安接了过来，答道：“嗯，那老头子正较劲要把徐部长挤下去自己顶上呢。他和大总统正打得火热，听说这事八成能成。你怎么问起他了？他权势大是不假，可又没有兵，横竖压不到咱们头上来。”
张琉仰起头，吐出一个烟圈，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家的三小姐，似乎是对我有点意思。”
冯世安瞪大了眼睛：“哟…督理，那…那您可是交好运了，能结上金家的亲事，可是挺好。听说，那金三小姐还是个大美人呢。”
张琉摇了摇头：“没到那个地步，只是她有点那个意思。至于美不美的…我看不大出来，不怎么丑就是了。”
冯世安一撇嘴，认为张琉堪称没有眼光。
张琉把烟头丢进烟灰缸，把金三小姐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段将军昨晚来信了，五天后起兵去河北。弹药，枪支都用他的。老头子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把姓李的赶尽杀绝了……”
后面的话，站在门口的小满却再也听不清了；她满脑子装的都是张琉口中那个“似乎对他有点意思”的“金三小姐”了。
次长家的小姐？
次长是多大官？快要升部长？部长又是多大的官？这些小满都不知道。
可既然冯参谋长说“能和金家结亲挺好”，那这个次长，一定是不比督理小的官职吧？兴许，是比督理还要大的人物！
那他家的小姐，该是什么样的模样啊？
小满毕生见过最大的小姐就是当年张北县城里县长家的大小姐。
县长家的小姐念过书，识字；而她目不识丁，只能听勤务兵小刘读小说。
县长家的小姐有一双白白嫩嫩的手；而她因为小时候长年累月的洗衣做饭，一双手简直不像个姑娘的手。
县长家的小姐很会打扮，穿着开叉的旗袍；她现在虽然也有了张琉送的好衣裳穿，可心底是自卑的，总觉得自己土头土脑的不配……
比县长家的小姐，她尚且有那么多自惭形秽；那次长家的“金三小姐”，她站在人家面前，是不是就像丫鬟见了娘娘那样难堪呢？
小满几乎要窘迫的哭出来了。
她还没长大呢，她还没有跟督理说她不想做“小丫头”呢，她还没有机会告诉督理她喜欢他呢；他怎么就忽然间有了那样一个什么都好的“金三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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