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夜色正浓，张琉慢慢的绕到楼后方，后院果然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的景象。
走到坟前站住了，张琉看了看墓碑上的字，然后一转身，坐到了墓碑下方宽阔的基座上。
他开始拔坟前的杂草，那些荒草生的茂盛，在张琉的手心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后背倚靠了墓碑，他仰头看了看星星，脱下了身上的军装放到了身旁：“司令，小六找到你了。”
他一个人靠着墓碑坐了很久，然后他自言自语的开了口：“司令，三年多了，今晚您给我托个梦吧，咱们说说话。”
话音落下，他站起来穿上军装外套，又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再次翻过那扇大门，徐副官慌里慌张的迎上来：“督理，您进去干什么了？吓死我了，那么久没见您出来。”
张琉没回答，他立在门口恋恋不舍的昂首望着那栋灰白色的小洋楼，眼泪顺着面颊，直流到了脖子里去。
“督理？督理——您怎么哭了？”
他摇了摇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风大，回吧。”
这一夜，张琉没有在梦里见到张显宗，因为他没有睡；他坐在床边抽着烟，慢慢的理清思绪，隐隐约约的想明白了一些事。
夫人一定还活着。
她委托了那个吴先生替她看房子，可是这个吴先生不知所踪，他无人可问夫人的下落。
夫人会去哪呢？
她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寻常女子，她身上一直带着一点神秘性；张琉相信她能在乱世里活下去。
司令当初让他带着那个团往南边走，那夫人会不会也去了南方呢？
上海？苏杭？江苏？或者再南一点，台湾，香港，南洋？
那所房子里闹鬼之说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王福成在搞鬼？
次日一早，张琉没吃早饭，只喝了一肚子浓茶；茶叶和尼古丁激活了他的神经，他一夜没合眼，但依然神采奕奕的如约去看了阅兵。
在登台观看阅兵之前，他还和王福成到旁边的打靶场试了几把新到的美国□□。
他在射击方面颇有天份，加上身旁王福成这个人的刺激，他的手异常的稳，竟连续两次正中靶心，引得王福成带头鼓起掌来。
张琉微笑着望着王福成，无声的说道，下次再来天津，子弹就打到巡阅史你的眉心上了。
张琉在天津呆了五天。
因为他是块肥肉，或者说是刚出锅的热馒头类的角色；所以凡是重大一点的宴会，都少不了请他做上宾。
王福成的宴会专往奢华的路子上走，他有好几座豪华的私人宅邸，所以有条件在家中做盛大的请客。
张琉在王福成家里开了眼界，他在北平时的社交圈无非是些军政界的要人，或是一些投机富商。
而这回到天津，他在王福成家里甚至见到了前朝退位的小皇帝；因为主要是请他这位北平来客，小皇帝还出于礼节送了他一件宫里带出来的鸽子哨。
他知道小皇帝不把这种小玩意当回事，无非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但也算个新奇物件——倒是可以拿给小满玩，她成天招猫逗狗的，应该会喜欢这些小东西。
五天后，启程回北平。
火车上张琉打了个盹儿，然后一头冷汗的被冯世安推醒，“喂，醒醒，你做什么梦了？这一头的汗！”
他摆了摆手：“我没事。”
梦里他回到了惶恐不安的一九二零年，那年不到二十岁的他长着一张娃娃脸。
年轻的他尽管带了一个团跑出来，但那一个团里有一半的人看他是个孩子，并不愿意听他的。他甚至不敢睡觉，因为夜夜做噩梦，梦里王福成派来追杀的人要杀他，不服他的人也要杀他。
张显宗安排好的江苏去不了，天津也回不了，报纸上登出了张显宗的死讯…
好在，如今那些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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