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世事难料。
沈子墨还在应波峰的时候,他的师尊定波真人就经常说起这句话。
那个时候的沈子墨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的小师弟,自己会叛逃师门,小师弟会被人骗心骗身,自己会为小师弟和别人的孩子提供灵力,偏还无怨无悔。
沈子墨敲门,听到清冷的一声“请进”,便推门而入。
沈君止坐在屋内,见到他,照例弯了眉眼:“大师兄。”
沈子墨总爱同旁人说自己小师弟是如何如何可爱,可旁人总是笑着说:“子墨兄,你莫要胡说。”
他分明没有胡说。无论何时见到,他的小师弟总是眉眼弯弯,唤他:“大师兄。”
那瞬间,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惊雷声声,雨滴池塘,搅乱了春水,也扰乱了他的心。
每一次,都让他心乱。
“君止,”他走过去,“在焚天宫住得可还习惯?你要是不介意,明日大师兄带你出去走走。”
“好。”沈君止道,“大师兄,我能否问你些事?”
沈子墨隐隐有不好的猜想:“何事?”
果然,沈君止道:“你那日为何打伤虚清真人的大弟子?”
这便说的是他叛逃师门的那日。
虚清真人是青元宗乾鼎峰峰主,与定波真人师出同门,其大弟子肖松竹与沈子墨同辈,两人还算交好,偶尔会一起去喝花酒。
沈子墨苦笑:“小师弟,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日风和日丽,相较于以往的日子又稍有不同。下山之前沈子墨还在想,过几日小师弟的生辰,该送什么礼物给他?如果今晚的告白被拒绝,小师弟还会不会收他的礼物?
他先去吃了三碗馄饨,打包了三个卤猪蹄,又给二师妹取了定做的衣服,逛遍了整个泾河街,进了一家又一家的店,还是没有挑到心仪的礼物。
最后他走进了一家新开的玉器店。
店内的装潢古朴典雅,里头燃着不知名的熏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香雾从炉龛中袅袅腾起,萦绕在店中,叫沈子墨恍惚以为自己进入了仙境。
店家是尤燃。
沈子墨在店里看了一圈,中途尤燃只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说,复又垂下眼皮。
店虽有些奇怪,但店内都是好东西。沈子墨看了一圈,倒真看中了一个物什。
那是一个玉铃铛,玉为青绿色,质地纯净、细腻,看起来颇有光泽,和他小师弟的气质极配。玉铃铛外镶着蔽银,蔽银被雕刻成繁复细腻的镂空花纹样式。一直沉默的尤燃走过来,终于开口:“客官眼光真好,这玉是上好的玉,这蔽银也是上好的蔽银,这镂空雕刻的技艺也是出自有名的匠人。”他的语气懒懒的,沈子墨觉得他有些敷衍。
“哦,对了。”尤燃拿起这个玉铃铛,轻轻一晃,沈子墨就听到了清脆的铃声。
可这玉铃铛里并没有坠着什么珠子。
“串个银链子,挂在脖子上。若是碰上了妖修,这个玉铃铛虽不能保命,但能留给客官时间逃命。”尤燃把玉铃铛放下,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样,客官要来一个吗?”
“多少?”沈子墨问道。
尤燃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尤燃摇了摇手指。
“一千两?”
“不、不、不。”尤燃说,“不要一百两,也不要一千两,只要十两。不过,看你小兄弟长得俊将来并非池中之物,加上小店新开张店内一切玉器都凭我心情打折,所以,只要一两。”
沈子墨突然怀疑这玉铃铛是个水货。
他不欲跟这个看起来怪怪的店家多作交谈,放下十两银子就拿着玉铃铛出去了。
出了店,他决定回宗门。走到半山腰时,不知为何,忽觉被吸入肺腑的每一寸空气都变成了灼热的火焰,在他的胸腔燃烧,并且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神魂在灼伤的疼痛中颤抖,好像要被这来势汹汹的火焰烧成灰烬。
可他的神思却很清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清明。哪怕像是被火灼烧,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他的身体不受他控制了。
有人喊他:“这不是子墨兄吗?”他看过去,是两名风玄宗弟子,他认得。
他压**上的疼,努力朝他们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是你们啊……”他的笑容僵住了,因为他看到那两名风玄宗的弟子布阵要杀他。
他当时想,如果他们要杀他,那他就先杀了他们。他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就以这样清明的神思,杀了两名风玄宗的弟子和一名明月宗的女弟子,重伤了虚清真人的亲传大弟子。在被赶来的虚清真人重伤后,他被焚天宫的前任总护法天翎所救,来到了焚天宫。
“他们非说我是他们前任宫主的儿子,非要让我当宫主重振魔道。”沈子墨叹气。
沈君止的眉头紧皱,藏在宽袖下的手攥紧成拳:“大师兄,你可知,肖师兄的原话是,你突然发狂,与你说什么也不听,只一味杀人,没有意识。而且,你杀的是十名风玄宗弟子,和六名明月宗女弟子。”
沈子墨愕然,努力回想那日,记忆倒有些模糊了,是两名?还是十名?他不记得了。
沈君止垂眸:“大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你那日发狂,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沈子墨虽然混不吝,但脑子是有的。他点头:“是他们想让我来焚天宫使的计,后来他们也都承认了。如今过了这么久,杀了多少人已不重要。既来之则安之,我如今过得不错,连修为都提升了不少。等将来你我切磋,我还未必会输呢。”言下之意就是叫小师弟不要担心,这事他暗地里再调查,莫把小师弟给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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