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垂着眼帘回忆了一下,答道:“师尊这样教过,可我觉得不对。”
林昆皱眉:“哪里不对?”
“大难临头,林鸟各飞。这片林子是保不住的,鸟儿之间也会失去信任。”姬安抱着无痕,一边走一边给他讲了武平城的历史。
武平城位于三国交界,早些年间战乱不断,北阴要面临两国联军的进攻,武平守军的处境格外艰难。
当时,姬安的父王姬弘带兵驻守武平,被敌军围城长达七个月。城内断粮断水,缺医少药,全靠军民互相支撑,总算熬到了援军。
最凶险的一次,是西城门在夜间被攻破了。
呼延燊带着姬平姬安和百姓撤离。姬弘亲自带兵断后,王府护卫和守军用血肉堵住了敌人的通道。
姬安那年只有五岁,却清晰地记得那一夜……城外战火纷飞,城内血流成河。
除了军队,所有成年男子也都留下来抗敌。他们知道,自己多扛一刻,老幼妇孺便能逃得更远,家人也就多一分生机。
“男人保护女人,强者保护弱者。大难临头团结一致,是武平城的规矩。”姬安语气诚恳,“我的修为暂且高于你,理应由我保护你们。”
林昆感动之余,又冷静地摇了摇头。
凡人实力弱小,且国家之间差距不大,只要抱团就能保证种族生存。
如果姬安还是个凡人,这种想法自然没错。
可修真界的情况不一样。
不同境界的修士差距巨大。一个元婴老祖可以轻易灭掉一个门派。
在这里,顶尖修士是所有人的命运主宰,低阶修士贱若蝼蚁,只能忍受上层的欺压和剥削。
因为即便他们抱成一团,也不过是蚍蜉撼树,动摇不了高阶修士分毫。
所以,修真界的一切都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
如今资源日渐匮乏,弱小的家族和仙门若想生存,无一不是背靠大树,依附于强者。竞争之残酷,可见一斑。
如果族中没有实力强横的修士镇守,很快就会被其他家族吞并。因此,许多门派和家族会不惜代价地培养高阶修士。
而当他们大难临头时,低阶修士会毫不犹豫地被舍弃。最终留下的只能是强者,是可以让家族势力翻身的精英。
凡人用少数的牺牲换取多数的生存,保证种族繁衍不息。修真界用众多弱者的骨血保全少数强者,以优胜劣汰的方式筛选修士的资质。
这就是两个世界最根本的区别。
可就算他掰开揉碎了讲,以姬安的脑子也未必能理解,所以林昆换了个简单的说法。
“姬安,就算你我同进同退,也抵抗不了金丹修士的攻击。分头逃走,是为了让实力更强的那个活下去。”
林昆循循善诱地道:“我资质不好,筑基困难,结丹无望,没有替你讨回公道的能力。反之,如果我被杀了,你还有替我报仇雪恨的机会。”
姬安点点头:“道理我都懂,可我并不想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北阴与各国杀伐不断,几代血仇越结越深,可解决什么问题了?
林昆:“……”他怎么就忘了这货是个不记仇的?
“我不喜杀戮,因为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算报了仇,死去的人也回不来了。”姬安潭眸清明地望着他,“我修习阵法,就是为了守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尽量避免不幸,而不是用自己的能力制造更多不幸。”
面对智障固有的一套逻辑,林昆无话可说。
姬安天生魔体,但宽宏淳善,爱护弱小,依旧保留着赤子之心。
自己虽为仙修,却早被世道磨得心态炎凉,杀人斗法从不手软,没几年就成了被通缉的恶徒。
命运二字,想来也挺可笑的。
说到底,这人还是心智不全,情感淡薄迟钝。
相比旁人,姬安对自己的确多了几分亲近和信任,但也谈不上什么兄弟情义。
就算有一天,自己真的死于人手,对方也不会失去理智,更不会为了他破杀戒。
林昆先是有点难过,随即又释然了。
这样不也挺好吗?
身为药鼎,他一路行来,如履薄冰。若今后注定要掉进冰窟窿,何必再拖一个下水的?自己死就罢了,没必要让姬安去和金丹修士拼命。
况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两年内就会被噬魂蛊害死,难道还要对方去杀同胞兄长不成?
林昆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在姬安心里,他搞不好都没无痕重要,一些过度期许的念头,还是早点掐灭为好。
“我不过随口举个例子,不报仇也无所谓。”林昆轻笑一声,“总之,你凡事要以自己为重。无暇他顾时,我自会引开敌人,你带无痕走就是。”
姬安长眉紧蹙:“你要我以自保为重,为何又不保重自己?”
“你对我有恩,好歹也给我个回报的机会不是?”林昆笑容毫无破绽,“放心,我跑路很厉害的,以前被人追杀过好几回,照样活得好好的。”
“那你如何断定对方一定会追你?”
林昆摸了摸自己黢黑的脸:“小爷比较有魅力嘛。”
姬安:“……”
“行了,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搞不好我们运气不差,一个硬茬子都碰不到。”林昆乐观地牵着羊,加快了步子。
“诶,你慢点……它又要吐!”
两人一狼晃晃荡荡,在路上蹉跎了三个月。直到无痕断奶,才终于进入南江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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