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阖目凝神,意守丹田,一边汲取灵气,一边引导真元压缩,迫使元液一滴一滴地固化,慢慢凝结出金丹。
整个过程,他用了足足半个月。
在这期间,头顶的天劫从未停止,林昆被劈了起码上百道霹雳。
铁魂剑几次剑意衰弱,令他数度身陷险境。
为了避免受重伤,林昆不得不爆了姬安给的十余件上品灵器,总算抵抗过去。
直到丹田内凝结出一颗蚕豆大小的金丹,荒岛上空的劫云终于消弭。
此时的海面变得风平浪静,就像进入了飓风的风眼,四周悄无声息,仿佛时间都已停滞不动。
林昆丝毫不敢大意。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
随着一声缥缈的叹息,晦飖的浓雾被狂风撕开,漆黑的识海里忽然有了光,天道意识在冥冥之中俨然降临。
心魔的等级亦分多种,有相对低级的七情五毒心魔,也有狡猾多变的千面心魔,还有无人能够抵抗的天外心魔。
无论强弱,所有心魔皆靠侵蚀和控制修士的神志为生。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会攻击修士心防最脆弱的地方,动摇对方的道心。
与其说心魔是天道为渡劫者量身打造的关隘,不如说魔念应心而生,修士若能把持住本心,种种执妄,皆可不攻自破。
听到脑海里繁杂的声音,林昆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冷笑。
“林昆小儿,没想到吧?老夫一直在你体内,从未离开!”杨文靖阴测测地一笑,“贤侄,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林昆的神识不为所动,碧绿的光团停滞在识海中央,仿佛睡着了一般。
心魔见他不上钩,又换了温风扬的声音。
“林昆,老夫也一直在你体内,你不知道吧?哈哈,你那株妖苗吞噬了我二人的元神,叶子却保住了我等的魂魄,老夫无须修炼,已经算永生了!”
林昆略感惊讶。
自己的小苗还有这等奇效?
他心识一动,心魔趁虚而入,再度变幻出竹乐水的声音。
“林昆,竹某所修太上无情剑道,乃大爱苍生之道。我为抵抗青魃,才想夺你药元,为何你要如此恨我?难道我活着,不比你更有价值吗?”
竹乐水在死前已有觉悟,连元神都还给了黄清玄,何来如此贪生之念?
心魔这一激,林昆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轻蔑地嘲笑道:“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虚仁假义,死都死了,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哼,我们永远也不会死!只要你渡劫,我们就会回来!”三个声音同时喊道。
“你们活着我都不怕,难道死了反而怕了不成?”林昆哈哈大笑,“三位最好永堕无间,在地狱里享受万劫,小爷自去得道成仙,看看是谁逍遥自在!”
心魔简直气炸了肺,他略一思索,猜到这小子吃软不吃硬,于是又换了声音。
“木棍儿,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走?”姬安的身影出现在识海中,他苦苦哀求道,“你回来可好?”
林昆心神一滞,深深叹息了一声。
“姬安,你我仙魔殊途,有缘无分,何必再执着于一个结果?难道你不记得,在求不得苦境里,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了?”
“可是,喜欢的人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吾辈修士,不应拘泥于儿女情长、朝朝暮暮。你我二人,都该有各自的峥嵘大道、海阔天空。”
姬安的声音含着一丝委屈:“这都是借口,你就是不喜欢我。”
“姬安,我们看过那么多人的情路,难道你还分不清喜欢和真爱吗?喜欢是占有,而爱是克制,爱到深处才懂得放手。”
林昆轻笑一声,终于坦承心意。
“我是不喜欢你,但是我爱你啊……”
同姬安分开,更多是为了对方着想,亦是林昆不含私心的理智判断。
他固然遗憾,但从不后悔,更无怨怼。
心魔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本想激起林昆的恐惧与怨恨,哪知对方通通不上当?
无奈之下,他只好试了最后一招。
“昆儿……”林文宰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为父很想你。”
林昆动容地道:“爹爹,我也很想念你。”
“爹爹在下面很冷,很寂寞……”心魔继续蛊惑道,“昆儿,你来陪爹爹可好?”
林昆剑眉深皱,良久不言。
心魔有些急了,不断催促,想引诱对方堕入无明之境。
原本灰暗动摇的绿色元神忽然静止,再度变得纯澈清透,荧荧如星,如同黑暗里唯一的光。
林昆终于开口,一字一句。
“我的父亲,是为了救我而死。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我好好活着,一路走下去。怎么可能要我放弃道途,以死相陪?”
他的爹爹文弱而平庸,是万千凡人里毫不起眼的一个,却生有一颗比神魔更伟大的心。
那就是……可以为儿女牺牲一切的父母心。
识海里清光大绽,一道凛冽的剑意瞬间生成。
“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心魔,既然敢辱没家父,那就受死吧!”
无极无妄剑意横扫,如狂风过境,将那些扰人的黑影和声音全部绞杀!
心魔惨嚎着化为乌有,林昆灵台一清,欣喜地睁开了双眼。
外面正是傍晚时分,海风轻拂,夕阳如血。
荒岛上空飘满了青色云霞,乃金丹大成之祥兆。
方圆十里药香四溢,引得不少海兽探出脑袋,贪婪地吸取着那股诱人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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