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凯凡的目光也似有若无地落在郝跃飞的脸上，只是看不出这个副手脸上任何异样的表情，仿佛依旧是那副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
在场的人，极少能听出顾凯凡话中的深意，但这其中，显然并不包括何应钦这样的年轻俊杰。
他下意识地看向郝跃飞，想从这位郝区长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他是知道海棠镇的这个开发项目，从立项到建设之中复杂而且无比艰辛的过程的，可以说做下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工作的。
但显然，他并未从郝跃飞脸上看出什么来。
郝跃飞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情绪，顾凯凡终究还是忍不住把手伸过来了啊！
这个时候，郝跃飞第一时间的目光所及，竟然是自己的儿子郝俊，正如郝俊无数次在他面前念叨的一般，什么事都不是绝对的，他也不应该无条件地信任或者说是跟随顾凯凡的脚步。
顾凯凡的确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在开发项目中扮演的角色一把夺过来，名正言顺，郝跃飞都说不出半个不字，这种官司哪怕是打到上头也没有人会支持他的，谁让顾凯凡是凤塘区的一把手呢！
但他还是非常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的，而且，项目的成功已经足以成为顾凯凡的晋身之阶了，既然是凤塘区旗下的项目，又哪里会不给他分润功劳的机会，真正要说起来，他才是那个躺着也有最大的功劳的那个人。
但只是，他似乎有更大的野心，更大的想法。
郝跃飞面上并没有太多异样的表情，甚至还附和着顾凯凡的话，偶尔点个头。
这倒是让何应钦一直都相当惊讶，顾凯凡的意思已经是相当明显了，但郝跃飞竟然一点都没有愤怒的或者说是失落的情绪，这位真的一心就想要跟着顾凯凡的步子？哪怕是他作出了那么大的成绩，还得到了那么多大人物的青睐？哪怕是顾凯凡对他可能弃之如敝履。
何应钦无法理解郝跃飞的想法，或者说郝跃飞只是单纯地一种识时务的表现，在海棠镇项目上已经选择了放弃？
不过，对于何应钦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无论是郝跃飞，亦或是顾凯凡，只要能够让他达成目的，又何必拘束于是哪个人呢？而这两个人当中，似乎顾凯凡的身份，其实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顾书记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虽说我好歹也算是莲花市的干部，但对凤塘区的这个项目开发建设的情况还真是不大了解，到了真的要投入运营了，才马后炮，说实话，是工作方面有所懈怠了！”
何应钦这么一说，顿时让顾凯凡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生怕何应钦以及他身后的马如龙就认定了郝跃飞，如此一来，他在这个项目上被边缘化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甚至以后的许多工作都可能陷入被动！
他看了郝跃飞一眼，似乎要将何应钦的态度定为事实。
“跃飞，你看，到时候你也一起作陪好了，我们也算是为我们这个项目做一个推广，接收一下领导的检验……”
郝跃飞点了点头，笑道：“听顾书记的，是该让越来越多的人了解我们的项目！”
顾凯凡微微松了一口气，“是这个道理，酒香也怕巷子深嘛，到时候也邀请何秘书好好地替我们宣传宣传，他是能人，人脉也广！”
何应钦笑着摆了摆手，“顾书记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有这个能力，而且，我也不能叫两位亲自作陪，到时候派个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给我介绍一下，我实地也参观一下，马书记说是让我打个前站，届时马书记来的时候，二位再作陪不迟！”
这话，众人算是听明白了，只是不是相关利益方，都觉得没什么紧要，而主桌上的人坐得又有些远，听不到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相当震撼的消息了。
顾凯凡忍不住又看了郝跃飞一眼，见他的目光正好也看过来，不由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何应钦，道：“马书记要来参观，那我们是非常欢迎的，他站得高看得远，哪怕只是简单地给我们指导几句，想必对我们日后的工作也会有很大的帮助的，当然，何秘书我们也是非常欢迎的，你的眼光我们也非常相信！”
“那就承蒙顾书记的夸奖了，我到时候一定会做好准备，将开发项目最好的一面都报告给马书记！”
两个人相视而笑，仿佛是心照不宣的一种妥协和交换，而郝跃飞，至此却一下子成为了一个陪衬的人物，只能说世事变化无常，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郝善强隐隐听出了一些不对的苗头，徐林峰更是对体制内的一套很是熟悉，闻言脸色已然微变，两人都看向自家的兄弟，见他依旧笑意满满，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心情倒是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们多少知道一些郝跃飞在开发项目上付出的心血，可以说，开发项目从开始筹措，再到付诸实施，顺利建设，就已经极大地带动了凤塘区的经济市场，几乎是盘活了凤塘区的许多产业，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循环，而一旦开发项目投入运营，凤塘区就可以直接摆脱往日将服装产业作为单一的支柱产业的窘境，衍生出诸如旅游、住宿、环境保护、建筑等一些列可持续的核心产业群，未来的海棠镇开发项目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潜力，同样，凤塘区的经济腾飞也是指日可待。
顾凯凡倒是摘得一手好桃子，三两句就与何应钦达成了默契。
只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着，却都无法去做些什么，哪怕是在这瞬间一些微妙的表情都要收敛起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林峰的身份比之郝善强要更加超然一些，电厂日后的一部分供电会保证在海棠镇开发项目上，项目越大，对他的好处就越大，由海棠延伸到金星区，可不是什么等闲的小打小闹可以比拟的。
他们都在为郝跃飞担心，却并不知道郝跃飞的内心其实也很复杂，又很是平静。
顾凯凡和马如龙并不是第一个想要在海棠镇开发项目上摘桃子的人，当初席伟生就有所意动，他其实并不难理解顾凯凡、马如龙诸人的心思，放在眼下，一个这么大就要成熟的桃子，谁不想咬上一口，但主动凑上去和人家递上来终究是两回事。
只不过一切都如郝俊所预料一样，利益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哪怕是之前他心中一直所认定的。
他并不是失落于输给儿子的认知，而是他并不愿意看到这种现象地发生。
他知道顾凯凡和马如龙不会成功，哪怕他什么都不做。
郝俊已经在开发项目上留下了充裕的权力平衡和强大的掣肘，足以让他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只是，他丝毫没有那种最终会成为胜利者的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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